宋晚妝回到家中,便找她母親哭了一通。
“娘,襄平侯府也太不把女兒當回事了,這日後嫁過去,讓我與那一窩愛打人不講理的粗俗蠻子過日子,還不如讓我絞了頭發做姑子。”
宋夫人見掌上明珠哭成這樣,心疼極了,“娘這就上襄平侯府給你討個公道。我們宋家雖不比侯府權勢滔天,但也是簪纓世家,朝中重臣,既有意與他們結親,他們便該以禮相待,豈容他們如此怠慢。”
一旁的丫鬟彩箋欲言又止。
宋晚妝急忙攔住宋夫人,“娘,不必去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與那些野蠻武夫沒什麼好說的。那沈朝謹我也見過了,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女兒不想嫁他。”
宋夫人聞言大驚,“晚妝,你說什麼胡話?婚期當前,你怎可說不嫁就不嫁?侯府雖怠慢了你,但娘上門為你撐腰,討個公道,日後你嫁過去一樣能站穩腳跟。平寧縣主那小姑子雖囂張跋扈難相處,但她遲早會嫁人,你同她計較什麼?沈朝謹是連皇上都誇讚的狀元之才,也是你爹爹為你精心挑選的夫婿,才學品性兼優,怎會敗絮其中?”
宋晚妝心中煩躁,“那都是你們以為的。女兒親眼見過,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娘,女兒不喜歡他,這門婚事當真不能退掉嗎?”
宋晚妝紅著眼眶央求宋夫人。
“不能。若是襄平侯府落難,娘便是學那周家背信棄義,拚了命也不會讓你嫁進那火坑,但如今襄平侯府仍舊沐浴皇恩,是一等一的好去處,你嫁過去也能富貴順遂,還有什麼不滿的?家中姐妹多少人羨慕你的好親事?何況,你守孝三年,沈朝謹也等了你三年,若早早悔婚便罷了,如今悔婚,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宋夫人把道理掰開揉碎了同她說。
她雖寵愛女兒,但卻不會在大事上縱容嬌慣她。
“誰羨慕誰嫁他便是,反正我不想嫁。”
宋晚妝煩躁地將頭埋進膝蓋。
宋夫人隻當她鬨小性子,“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繡嫁衣,娘去襄平侯府一趟。”
……
襄平侯府,主院。
春夏之交蚊蟲漸多很是擾人,沈綰梨給謝芳林配了熏香,清新淡雅,亦可驅蚊。
謝芳林在收拾外頭遞上來的帖子,都是在侯府局勢明朗後想來拜訪的,打的多是祝賀沈綰梨受封縣主的名號。
“綰梨,娘打算給你補個及笄禮,廣邀賓客,祝賀你受封縣主之喜。”
謝芳林其實早就有這打算了,隻是沒找到合適的契機。女兒早已過了十五歲生辰,當初沈念嬌的及笄禮多麼風光,可彼時她親女兒卻在柳家被人當奴婢使喚。
她想要把女兒缺失的東西都補給她。
沈綰梨對這些倒不在乎,但她在乎娘親對她的心意,“好啊,我都聽娘的。”
【為我設宴,那我不是還可以收禮?】
女兒長這麼大應該都不曾收過生辰禮。
想到這,謝芳林愈發心疼,愈是決定將宴會辦得風光盛大。
她忙讓寒梅和暖桃準備請帖,特意翻了黃曆精心挑選了良辰吉日。
沈朝謹過來請安的時候,還以為謝芳林是在幫他看婚期。
他見謝芳林滿眼疲態,顯然是看了許久,於是道:“娘,我的婚事恐會生變,婚期不急,您不必如此操勞。”
謝芳林困倦地揉了揉眼,有些茫然地抬頭:“啊?你要成婚了?”
沈朝謹:“……”
他低頭看了眼桌案上的燙金紅請帖,這才發現,竟然全都是邀請來參加沈綰梨及笄禮的。他娘原來是在為沈綰梨挑選良辰吉日。
謝芳林也才想起,“你的婚期,等你妹妹及笄禮過後再議吧。”
她記得綰梨說過,那不是什麼好婚事,遲早會黃的,所以便一直當這門婚事不存在了。
“夫人,宋學士的夫人求見,說是要給平寧縣主賠禮道歉。”
暖桃掀簾進屋道。
“先請她去花廳坐會。叫上綰梨一起。”
沈綰梨就在謝芳林院子裡的槐樹下看苟戴先生的話本,滿樹槐花雪白,一串串地垂在碧玉般的枝葉間,風一吹便簌簌落下,甜香四散,也算愜意。
她聽到謝芳林的話,便同她一道過去了。
隻是她覺得,這個節骨眼,宋夫人不像是來賠禮道歉,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宋夫人與宋晚妝長得很像,帶著書香門第的溫婉氣質,唯有眼角細紋稍顯露年歲。
沈綰梨和謝芳林剛進門,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沈綰梨身上,眼裡不由劃過驚豔,笑道:“這位便是平寧縣主吧,當真是比牡丹花還要嬌豔的美人。”
伸手不打笑臉人。
謝芳林點頭,對沈綰梨道:“宋夫人過譽了。綰梨,來見過宋夫人。”
誰不喜歡彆人誇自己好看呢?
沈綰梨過來便笑道:“宋夫人與宋小姐長得真像,若是站在一起,我怕是會誤認為姐妹。”
宋夫人有些詫異,本以為這平寧縣主盛氣淩人,卻沒想到,她小嘴這麼甜?
“今日晚妝上門,聽說與縣主鬨了些不愉快?我先替她跟縣主賠個不是。”
說著,她身旁的丫鬟便呈上來一個匣子,裡頭鋪著紅布,上麵放著一塊彩線流蘇玉佩禁步。玉是水頭瑩潤的好玉,彩線串珠,日光折射下精致輝煌。
隻是禁步是用於壓住裙擺,規範女子行止儀態之物。
隻有蓮步輕移,墜飾輕輕碰撞,才能發出悅耳的聲音,顯得體態輕盈。
步行稍急,禁步則叮當亂響,讓人自覺失態。
宋夫人這雖是送禮賠罪,卻分明是在暗指沈綰梨沒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