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箋麵色大變:“小姐,這話進了襄平侯府可不能說。”
宋晚妝眼底略帶淡淡嘲諷,“侯府權勢滔天,母親早有叮囑,我自是不敢多言的。”
彩箋試探著問:“小姐不喜歡沈大公子?”
宋晚妝低眸,手裡絞弄著一方繡有詩文的素帕。
素帕上寫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字字珠璣,筆鋒蒼勁。
宋晚妝身為大學士之女,亦是有才學的,當初看到這段話,便深覺震撼。
她覺得,能說出這般豪言壯誌之人,定是胸懷天下抱負,即便如今屈居人下,但日後定然位極人臣,成為內閣首輔也不在話下。
何況此人,明明是個文弱書生,卻如此勇敢,為了救她一個弱女子,竟然直麵山匪拉弓射箭,有君子之風。
她不喜武將家風,即便沈朝謹從文亦有才名,她也總覺得名不副實,像是土匪裝秀才。
麵對貼身丫鬟的詢問,宋晚妝沉默良久,收起了手帕,神色間亦是悵然,“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不求榮華富貴,隻求一個合乎心意的如意郎君。”
“小姐滿腹詩書,沈大公子亦是文采風流,你們雖未見過,但日後或許能心意相通呢。”彩箋勸說。
宋晚妝並未多言。
這時,馬車外傳來了鞭打聲。
宋晚妝匆匆掀開簾子,就見侯府的小廝正在抽打跪在那的柳淩霄,不由抓緊了窗沿,眼裡流露出擔憂與氣憤。
“那位公子都負荊請罪了,侯府怎還如此得理不饒人!當真是氣焰囂張,難怪會引人揭發!”
彩箋都驚呆了,沒想到一向溫婉的小姐竟然會說出這麼沒規矩的話。
“侯府因為這位柳公子而被錦衣衛搜查,鬨得人心惶惶,他們的表小姐還因此被人退婚羞辱,心中憤恨,拿柳公子出氣也實屬正常。小姐,你日後嫁入侯府,可千萬彆說那話。”彩箋都在為宋晚妝發愁。
宋晚妝卻是冷笑了聲,沒說話,眸光冷冷地盯著侯府門前太師椅上坐著的明豔華裳女子。
就是她,坐在那啃著個桃子,慢悠悠地指揮著小廝鞭打柳淩霄。
宋晚妝問:“門口那位姑娘是誰?這般囂張跋扈,我怎沒有見過?”
彩箋往外看了眼,“許是新封的平寧縣主?聽說平寧縣主生得牡丹國色,這般明豔不可方物,站在那便燁然光彩若神人,定是那位沒差的了。”
宋晚妝雖戴孝在身鮮少出門交際,但也聽她娘說了不少關於襄平侯府的事情,聞言微微皺眉:“就是那個鄉野長大的?難怪這般野蠻粗俗,便是穿上了綾羅綢緞,也難掩一身野蠻氣。還不如沈念嬌溫婉端莊。”
彩箋忙道:“小姐,你這位小姑子是有品階的。您日後嫁過門了,雖是她的長嫂,卻也不能這般說她的。”
宋晚妝麵色不虞,“長幼有序,她還能也讓小廝掄起鞭子打我不成?停車,下轎!”
襄平侯府門口。
柳淩霄起初還能跪得身板挺直,傲骨錚錚,但被侯府小廝幾鞭子下去,這會兒已經趴在了地上,像是一隻蛤蟆。
沈綰梨穿著錦緞華裳,坐在太師椅上,姿態慵懶閒適,麵上略帶著笑。
柳淩霄望著她,隻覺得此刻她猶如鳳冠上耀眼的紅寶石,日月光華,璀璨奪目。
明明曾經,他還可以對她頤指氣使,對她隨意輕賤辱罵。
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
柳淩霄暗暗攥緊的拳頭,終有一日,他要讓沈綰梨雌伏身下,任他肆意玩弄羞辱,以泄今日心頭之憤。
“妹妹,你可解氣了?”
柳淩霄咬牙切齒,卻沒有力氣直起來身子。
沈綰梨唇角勾著冷笑,“攀什麼親戚,誰是你妹妹?柳公子負荊請罪便要有個負荊請罪的樣子,我看他身上的荊條似乎不夠緊。”
小廝聞言,當即上前幫柳淩霄將荊條綁得更緊了。
荊棘刺入血肉,鮮血滲出,柳淩霄麵色痛到扭曲。
他原本,也隻是做做樣子,荊棘都隻是挨著皮膚,身上的血跡也大多是畫上去的,沒想到,沈綰梨竟然讓他假戲真做。
可偏偏,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他也隻能咬牙忍受。
“柳公子再如何也曾經是你哥哥,平寧縣主何必如此刻薄?”
這時候,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從馬車邊傳來。
沈綰梨挑眉看去,就見宋晚妝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著這邊走來。
宋晚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覺得,如今她還是沈朝謹的未婚妻,算是沈綰梨名義上的長嫂,長嫂如母,管教一下她也是應該的。
“你是誰?”
沈綰梨認得宋晚妝,但她裝作不知。
宋晚妝身邊的丫鬟彩箋忙上前道:“平寧縣主,我家小姐乃是宋學士之女,宋晚妝,也是你大哥沈朝謹未過門的妻子。”
沈綰梨麵露恍然,“原來是我大哥的未婚妻。我見你如此關心柳淩霄,還當你是他的未婚妻呢。”
這話一出,宋晚妝和丫鬟都麵色一變。
彩箋急忙道:“平寧縣主慎言!我家小姐日後可是你的長嫂,你怎可對她如此無禮?”
沈綰梨眸光冷冷落在彩箋身上,“折月,掌嘴。”
身後的折月當即上前揚起巴掌給了彩箋一個耳光。
“放肆,平寧縣主跟前,也容你這般大呼小叫?”
就算她家小姐不吩咐,折月剛才也想打這個丫鬟了。
真是沒大沒小的,她們小姐如今可是二品縣主,就算是宋晚妝這個大公子的未婚妻,沒過門之前也得恭恭敬敬行禮喊一聲“縣主萬安”。
可她卻縱容著這麼個丫鬟對她們家小姐沒大沒小,實在是讓她氣憤!
宋晚妝有些呆滯,沒想到自己都亮出身份了,沈綰梨竟然還這般囂張跋扈,竟是絲毫不給她這個未來嫂嫂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