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沈綰梨心聲中提到的情景,沈老夫人、謝芳林和沈晉安胸腔都不由燃起一團火。
四公主竟如此欺人太甚,不怪綰梨記恨報複,何況綰梨說的也沒錯,她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若不是四公主自己不檢點,也不會鬨出如此醜聞。
隻是,他們都沒想到,沈綰梨在皇宮裡也敢如此膽大妄為。
沈老夫人心下默默歎了口氣,綰梨又是殺敵國質子,又是燒本國公主,就算哪天她謀朝篡位,她估計都不會覺得奇怪。
沈綰梨並未留意眾人的神色變換,這會兒她已經被朱昇拉到了庭院內的古榆樹下。
朱昇左右瞧了瞧,確定了沒人,才敢壓低聲音問:“沈綰梨,你是瘋了嗎?事情現在鬨得滿宮皆知,連襄平侯都聽到了風聲,估計也瞞不住,這要是被錦衣衛查出來,你我都吃不了兜子走。”
沈綰梨卻是淡定,“如今宮裡都在查四公主帶進宮的男寵,不會有人在意太液池邊的這把火。即便有人懷疑這是人為,宮中不乏明爭暗鬥,你我與四公主又無冤無仇,自然不會有人聯想到我們。”
朱昇嘟囔了句:“是你。我和你才不是一夥的。”
說著,他忽然詫異地看著沈綰梨,“你和四公主無冤無仇,為何要這麼害她?”
他還以為四公主什麼時候得罪了沈綰梨呢。
沈綰梨自然不會說是上輩子的恩怨,隻是隨口道:“我看不慣蕭明瑤那般草菅人命。”
朱昇忽地愣住,眼前沈綰梨的形象也瞬間變得高大了起來。
此前他隻以為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現在看來,沈綰梨竟是個不畏強權的正義之士!
“原來如此……其實我也看不慣蕭明瑤那般殘暴,她折辱那些寒門書生,逼他們做男寵與她苟合也就罷了,竟還要將他們都殺了。可憐那些書生寒窗苦讀,卻隻淪為了明華殿內的花肥。”
朱昇平日雖驕縱,被稱作小霸王,但也隻敢捉弄下同門和京中閨秀,從不敢如此輕賤人命。
“如今蕭明瑤的醜事敗露,錦衣衛定會徹查此事,即便皇上輕拿輕放,日後蕭明瑤也彆想那般膽大妄為,也不會有那麼多寒門書生葬送於她手中。沈綰梨,你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即便事不關己,也不會高高掛起,而是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朱昇看向沈綰梨的目光充滿了欣賞與欽佩。
沈綰梨:“……”
不是,她當時真沒想那麼多,隻是單純想報複蕭明瑤而已。
朱昇拍拍胸脯,對她鄭重承諾:“沈綰梨,你放心,此事我定會為你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沈綰梨:“……好。”
……
上元夜宴,人多眼雜,四公主的醜聞到底傳到了宮外。
翌日上朝之時,禦史們便紛紛彈劾梁貴妃和四公主。
年過半百的禦史大夫尤為激憤,手持板笏跪在地上,大有一種要死諫的決絕:“皇上,四公主私帶外男入宮,穢亂宮闈,不守婦道,當殺之以儆效尤!”
燕帝都被嚇了一跳。
他雖生氣四公主所為,但曆經一夜,氣已消了大半。自己的寵愛的女兒罰一罰可以,真要處死,他是舍不得的。
但他也不敢遷怒這位老禦史,畢竟這位禦史大夫一把年紀卻滿腔熱血,總想著血濺金鑾殿,名垂青史。他才不會讓他得逞。真讓這老東西名垂青史了,他可就遺臭萬年了!
好在這時候,梁太師站了出來。
“皇上,四公主雖然有錯,但禦史大夫所言過重,臣認為四公主隻是年少無知,稍加引導定能改邪歸正。何況,若說不守婦道就該殺,那瀏陽郡主早先逛南風館,鬨得沸沸揚揚,不是更該浸豬籠?可瀏陽郡主卻相安無事,甚至仗著忠烈王遺澤與太後恩寵,還責問襄平侯府退婚之事,逼襄平侯府二公子送了麵首給她。難不成,公主之尊,還比不得郡主?”
梁太師極力維護自己的外孫女,甚至逼問禦史大夫:“禦史大夫覺得,公主若要處死,瀏陽郡主又該如何處置?”
禦史大夫啞口無言。
他覺得不守婦道就該浸豬籠,但是,瀏陽郡主乃是忠烈王府孤女,滿門忠烈皆為國喪,若是處死,豈不是寒了烈士們的心?
梁太師這話說到了燕帝心坎上,他也是想著太後能縱容瀏陽郡主,他也稍驕縱下自己的女兒如何了?日後他嚴加管教四公主便是了。
這時,戶部尚書站了出來。
“禦史大夫,您那些陳舊觀念該變變了,如今大燕朝安定不過十餘年,正是休養生息之時,便連皇上和太後都大力推行寡婦改嫁不必守節,以促大燕人丁興旺。若還如前朝那般謹遵程朱理學,苛求女子忠貞,何來人丁,待戰事又起,又如何征兵?”
關於女子夫死是否該守節之事,朝中一早就分成了三派。
戶部尚書便是支持太後放開對女子束縛的。
而禦史大夫則是保守派的典型代表。
每每談及此事文官們都能吵一個早朝。
燕帝不耐煩,擺擺手讓他們閉嘴,乾脆不問文官,而是看向了沈晉安。
“襄平侯,四公主之事你如何看?”
襄平侯府與三皇子即將結親,眾人都以為沈晉安會偏向梁太師,為四公主求情。
然而,沈晉安被點名後,卻是毫不猶豫地道:“該殺!”
梁太師:?!
滿朝文武聞言都震驚。
雖說沈晉安一向喜歡打打殺殺,但那可是三皇子的親妹妹,他不怕自己女兒嫁入三皇子府後不受寵嗎?
就連燕帝都是眼皮子一跳。
想著莫不是此前梁貴妃百般貶低沈晉安的女兒,還讓他女兒由正妃變成側妃,記仇了?
是了,沈晉安對兒子糙,但對女兒一向是當個寶的。
燕帝輕咳了聲,眼神暗示沈晉安,讓他給他個麵子。
沈晉安自然不能當作沒看到,“但畢竟是公主,殺不得,不如皇上便讓四公主出家吧。”
梁太師皺眉:“那瀏陽郡主呢?”
沈晉安:“一起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