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
沈震氣的胡須直顫抖。
沈清漪定定地看了沈震半晌,突然嘴角微斜,笑了笑,行了個禮,“父親。”
“你居然敢做出謀逆之事!我沈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沈清漪相信,如果沈震的手沒有被繩子綁住,此刻一個巴掌已經落在她臉上了。
可是,沈清漪又怎麼會在意呢?
沈家一大家子人,有誰是好人?
小娘和弟弟就因為堪破了沈婉顏和岑敏熙的一些舊事,就被他們遣到鄉下莊子裡;
沈婉顏設計趕走她弟弟,弟弟被流寇砍死,小娘血崩而亡;
她小娘出身微寒,可嫁給沈震多年,沈震不僅靠著她發了家,還為沈震添了一兒一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沈震輕飄飄一句,“他們是罪人”,將她小娘鋪蓋卷一卷,就丟在了亂葬崗;弟弟更是屍骨無存,慘死他鄉;
嫁給兵部侍郎後,她好不容易得到個機會回娘家,將手上的傷痕露出來,跪在地上孤立無援,她多麼希望他們能救救自己,可沈震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將她打發回去。
最後她日日以淚洗麵,椎心泣血。
在這世上,誰付出真心,誰就沒有好下場。
啪!
沈清漪心中忿恨難平,一巴掌甩在沈震臉上,將自己手打得發麻了也無所謂。
岑敏熙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出來,似乎在說,你怎麼敢打你父親!
一旁無關痛癢的姨娘們則一臉震驚地看著沈清漪。
“父親,這一巴掌,是我替殿下賞你的。你可要搞清楚,到底是誰有了謀逆之心?”沈清漪俯下身來,眸裡閃過一絲狠戾,“你以為殿下不知道你早就跟晉王牽扯了?”
沈震定下心神,“逆女!你到底是不是沈家人!”
“我是誰的人,父親還看不明白嗎?門口有侍衛我為何能旁若無人地走進來?為什麼上次太子殿下能夠及時趕到,救下我?”
沈清漪每說一句,沈震瞳孔就多動一分。
“父親,殿下派我來遊說,如果你能夠棄暗投明,這一次的事情,他可以不追究。”話鋒一轉,“可是,父親若是冥頑不靈,執拗不悟,那可就怪不得殿下不手下留情了。”
“殺雞取卵的事情,我們還是做得。沒了沈家,也一樣會有張家,楊家,李家。”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有這樣的手段,你就算投奔晉王,又有何用?”
沈清漪背著手,在昏黃的燈光下,在眾人麵前晃悠著,動作從容優雅,悠然自得。
滿意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沈清漪勾唇一笑,“另外,我小娘在鄉下莊子裡待了許久,弟弟也正是要上學堂的年紀了,父親是不是該把他們接回來,好好安頓了?”
沈震頂著碩大一個巴掌印,沉默了半晌,低著頭,“嗯,也是時候接回來了。”
沈清漪回來時,青兒還撐著手肘在床邊打瞌睡。
這些年,沈清漪身邊半分油水也無,青兒也骨瘦如柴,十三歲的姑娘,身量卻完全沒長開。
“青兒,幫我打些水,我想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沈清漪掀開衣櫃,衣服不多,粉色的衣裳她也隻有一件。
印象裡,晉王妃最愛穿的,便是粉色的衣裳。
……
昏黃的燈光下,趙暮衍一半的眉眼都被隱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他披著大氅,在他下首,風清半跪在地上,遞給他幾張書信,“殿下,這是我在沈大人書房裡找到的。”
“屬下還在沈府附近找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應該是想去晉王府通風報信的。”
趙暮衍扣了扣扳指,語氣淡淡,“知道了。”
“如果沈震不交出錢莊信物,那便直接上奏抄家。”趙暮衍拿起筆墨,在奏折上批閱的動作行雲流水,渾身散發著從骨子裡透出的驕矜。
“殿下。”
屏風後,沈清漪探出一個白淨的小臉,她身上穿著淡粉色的單薄衣裙,臉上凍出了兩團紅雲,在少女的臉上更顯得嬌俏。
“殿下,你們,是在找這個嗎?”沈清漪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展示給主位上的男人看。
躺在她圓潤光滑手掌裡的,是一摞厚厚的契紙。
趙暮衍落下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負手而立。
沈清漪在兩人的目光下,將那摞契紙唯唯諾諾地放在桌上,隨後低著頭,不敢看他。
風清將東西拿過來一一細看。
“李氏錢莊存牘,三十萬兩白銀。”
“王氏錢莊存牘,十萬兩白銀,二十幅大家筆墨。”
“……”
隻念了幾個,風清便不再念了,高興地朝趙暮衍點了點頭,“殿下,沈家家產應該是都在這兒了。”
“退下吧。”趙暮衍眯了眯眼。
風清走後,男人放下筆,走到沈清漪麵前。
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欺身而上,沈清漪心中毫無波瀾,身體卻小小後退了幾步。
俯身而下,男人直視著她,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看穿。
沈清漪知道,趙暮衍身為一國太子,他多疑,喜猜忌,不信任彆人,腦瓜子聰明。
在他麵前耍些小手段,其實無異於自掘墳墓。
可是她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偏要讓他明明知道她做小動作,還不敢將她怎麼樣。
就是要讓他覺得,自己很愛他,愛到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太愛了。
如前兩次拒絕他,是因為太愛了,覺得配不上他;
又如這一次,也是因為太愛了,願意為他大義滅親。
且,她長了一張絕世好臉。
上輩子刺殺太子時,這男人看到自己這張臉,哪怕是想命人絞殺她,最後沉默了半晌,他也隻是讓人挑斷自己的手筋腳筋然後丟回晉王府。
“身子可爽利了?”
沈清漪垂著眼瞼,不曾與他的眼神直視,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是關心還是審視。
明明才中毒,前腳剛送到她院子裡休息,後腳她便穿著單薄的粉色衣裳來見他,從趙暮衍的角度來說,實在是可疑。
嗯,也對。
確實可疑。
趙暮衍收回微傾的身體,從身上解下大氅,替沈清漪寄上,他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穿一身這樣單薄的衣裳。”
他才寄上,懷中的女人身體一歪,倒在他懷中,額頭滾燙,嘴裡喃喃自語,“殿下,為了你,臣女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