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
對藏劍訣。
許太平心中都有著兩個困惑——
“藏劍何用?”
“如何出劍?”
一柄劍如果不能防身;不能斬敵;不能顯威,那要它有何用?
一柄劍如果你徹底將其遺忘,你又該如何將其拔出?
這一刻,在重新回想起九叔的那些話後,許太平終於明白了。
九叔給他的這柄劍。
不是用來斬敵,不是用來顯威。
是來護他尊嚴,守他道心的。
有了這柄劍。
縱使九淵魔神蘇醒,讓山河傾覆,讓神佛寂滅,讓天道崩塌之時,讓他跪匐在地時。
他敢不跪!
有了這柄劍。
當他麵對不公,麵對親人受辱,麵對家國破碎,麵對著芸芸眾生墮入苦海之時。
他敢起身反抗,他敢手刃仇敵,他敢披甲血戰,他敢帶著這芸芸眾生殺出苦海!
至於,當你徹底遺忘這柄劍後,該如何拔劍。
一雙破碎的拳頭,一具千瘡百孔的身體,一顆枯竭丹心。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一個縱死,也有去爭的理由。
“謝謝你,九叔。”
“謝謝你,師父。”
“我要的就是這麼一柄劍。”
許太平嘴角蠕動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句,跟著他又轉過頭望向金鱗池的穹頂,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道:
“虧了這柄劍,我才能為七峰玲瓏師姐青霄師兄,為這青玄,為師父您,爭一爭。”
說完這話,他轉頭,再次看向上方隱於天光劍影之中的三皇子楚易難。
同時,他捏著劍指的手,顫抖地抬高了幾分。
“錚!……”
尖銳的劍鳴聲中,許太平周身的劍氣再次壯大數倍,浩浩蕩蕩衝霄而起。
“砰!”
巨大碰撞聲響中,許太平原本快要被天影劍壓製的劍勢陡然暴漲,再次將那漫天的天光劍影給頂了回去。
遠遠望去。
許太平周身劍氣,就像一根金色的柱子,正竭力支撐著快要崩塌的天地。
“心中之劍,已經拔出,是時候讓鞘中之劍出鞘了。”
許太平乾裂的嘴角又蠕動了一下,跟著用另一隻手輕輕腰間拍了拍那鐵葫蘆,然後用上好不容易攢起的氣力朗聲道:
“鏽獅!……”
“錚!”
話音方落,其腰間鐵葫蘆猛然一顫,一聲宛若獅吼般的劍鳴聲轟然炸響。
同時,一股駭人的威壓氣息,自金鱗台上的許太平身上擴散開來。
這氣息,就好似那沉睡的荒古凶獸,突然之間蘇醒了一般。
“轟!”
旋即,隨著一道攜著金石顫鳴之音的破空之聲陡然炸響,一縷劍光自許太平腰間那鐵葫蘆之中飛出,最後定在了許太平的身前。
這劍光,正是九叔贈予許太平的那柄飛劍——鏽獅。
隻不過此時的鏽獅,依舊滿身鏽跡,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廢鐵。
“老朋友,今天我們來寫,你最喜歡的那篇文章如何?”
許太平伸手握住鏽跡斑斑的鏽獅。
鏽獅隨即發出一陣歡快的顫鳴之音。
它似乎很喜歡許太平的這個提議。
而就在許太平握住鏽獅的一瞬,鏽獅身上的那一塊塊鏽跡,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停地剝落,露出了光潔的劍身,也“露”出了它藏於劍內,那磅礴的浩然之氣。
“轟!”
隨著這股浩然之氣衝霄而起。
許太平心中之劍,與鞘中之劍合二為一。
此刻他本人,就像是一柄豎在金鱗台上的劍,劍鋒直指頭頂天光劍影。
“砰!”
劍氣碰撞的爆鳴聲中,那原本如日光般傾瀉而下的天光劍影,被許太平劍鋒所指的部分,竟是自動分開。
就像是遇上了高山的河流,不得不一分為二。
看到這一幕,金鱗池看台再次響起陣陣驚呼之聲。
“太平兄弟,你可真是見外啊,當日在天海關,居然還藏著這麼一柄好劍沒用。”
就連張天擇,這時也雙眸亮起,不再是方才那般慵懶神態。
“阿彌陀佛,當日在毗盧寺,太平施主也不曾出此劍。”
毗盧寺住持也很是詫異。
不止是他,就連七公主楚天成她們,也都是十分詫異。
詫異為何許太平方才沒有出劍,一直等到現在。
眾人中,唯有小師姑陸如霜的臉色,不是疑惑而是激動。
“沒錯,這是師兄的劍!”
“這也是師兄一直在尋找的劍!”
陸如霜怔怔地喃喃自語道。
直到現在,她還是時常記起,當初劍九師兄在談論這套劍法時的一幕幕。
“小師妹,你師兄要尋的劍,是一把令修士握之,遇惡人不跪、遇妖魔不跪、遇神佛不跪,遇不公敢爭,遇不平敢爭,遇天道敢爭的一柄劍!”
回想起劍九師哥的這句話,再看著許太平那持劍直指天穹筆直身影。
陸如霜忽然熱淚盈眶。
認出了鏽獅、認出了許太平劍術的她,比誰都明白,此刻的許太平是抱著一種怎樣的信念出劍的。
“太平,鳴劍吧,讓這五方天地的修士看看。”
“縱使被天道所限,我真武天,我青玄宗,仍有這五方天地最鋒利的劍!”
陸如霜忽然有些失態地站起了身來。
“錚!”
恰也在這時,隨著握著劍的許太平,手腕輕輕一抖,一道帶著浩然之意的劍鳴聲,恍若那來自遠古仙人的吟誦之聲一般,響徹金鱗池。
旋即,一行古樸的文字,隨著許太平顫動的劍尖浮現在了金鱗台的上空——
“鼓衰兮力竭,矢儘兮弦絕,白刃交兮寶刀折,兩軍蹙兮生死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