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不舍的看著白裔和宦璃一道離開,心中諸多腹誹:既然是說她的事情,那還有誰比她本人更清楚?為什麼就不讓她一起過去,特意留著給陶歆使喚嗎?一個人做上百名打雜女仙的活,可能忙得完嗎?
“小狐狸!你還愣著乾嘛?還不趕緊把她們準備好的各式炊具一字擺開?!”陶歆見阿婉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給她“招魂”。
全部擺開?能用得了那麼多嗎?統共才幾個灶火呀!阿婉不禁有些懷疑陶歆托大,但又不敢明麵提出,隻好不情願的一溜小跑,把各種煎炒烹炸用的不同鍋子按照陶歆的要求排開。擔心陶歆追求完美,她還特意把同類的炊具放在一起。當她擺完一看,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數百個鼎、鑊、甑、、鬲,整齊羅列,儼然就是等待檢閱的軍隊,隨時準備迎接著一場硬戰。
阿婉把這些工作的同時,陶歆也把各種食材碼好、擺上案牘。他檢視一眼阿婉的成果,沒有一句誇讚,反而丟給阿婉一張食單:“把這個依次序念給我聽!隻要看到全部食材落盤,你就念下一條,聽明白了嗎?”阿婉接過食單,大致掃一眼上邊的內容,而後忙不迭的點頭。
“看菜四道:百啥卉含英、仙山啥啥瓊閣、瑞彩啥啥蹁躚、均天廣樂。”阿婉看著菜單上的字有些小尷尬,當初在元湛的魂魄裡待的時間緊迫,有些字還沒來得及學。所以,菜單上第一行十六個字裡,她就有一小半不認識,她硬著頭皮把不認識的字用啥啥替代,臉頰臊得通紅。
好在陶歆對阿婉的半瓶水早有預期,對此倒沒多麼驚訝,他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就直接開始做菜。
阿婉見陶歆沒有理會她的半文盲錯誤,還以為是陶歆自己緊張畢竟她說的四道菜是一桌的量,而赤焰婚宴擺了八十桌,也就是說陶歆一次要準備的菜量是三百二十道。
陶歆目光篤定而自信,隨手揮出數十把刻刀。那些刻刀像長了眼睛般直奔淩源蘿卜、水色饅莖等硬質蔬果而去,而後萬刀齊發,刹時間許多細碎的果屑菜皮如彩雪般紛紛墜落。不消多時,各種食雕已初見雛形。
就像搭積木,又像玩皮影,似乎被數根無繩的線牽扯著,各種食雕完成之後,各自在陶歆的遙控指揮下飛向各自的盤子,不久之後兩道菜完成了:近處綠草嫩芽、嬌花含苞,一切都新鮮的像是剛從露濃微涼的清晨醒來一般;遠處的群山碧色翠微、延綿起伏,在山巒環繞之處,更有湖泊瓦藍、澄江如練。
好一片寧靜祥和、疏朗開闊的仙境!阿婉見此情形由衷感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眼睛、鼻孔、嘴巴齊齊張開的傻模樣。她訕訕的揉麵般搓搓臉頰回神,大夢初醒般醒悟:原來做菜還可以這樣?!難怪陶歆要把那些女仙全部趕走!難怪白掌櫃敢大包大攬接下仙界婚宴這麼大的買賣!
陶歆看阿婉呆傻得可愛,難得朝她一笑,而後直接以空做碗,篩麵、打蛋、榨汁、化糖。
眼前冰糯粉懸浮空中,像大片將落未落之雪,天雉卵的透明蛋白慢慢引入,如太極運轉般追逐著冰糯粉;不遠處的一角,豔紅的丹龍果、翠綠的碧芯菜、金黃的穌黃瓜等果蔬像衣服般被人絞緊,下起一陣彩色雨;最最邊上一條火龍戲珠一般炙烤著一團糖粉,很快糖粉融化成黃鍺色的粘液,由火龍隨意吹動,拉出各種形狀。
阿婉看得目不暇接,感覺就像看著一場隻屬於她的魔法表演,隻是這魔法沒有散場,隻有間歇;沒有人演,卻有不斷推升的。
所有麵塑上了籠屜,蒸熟之後帶上了油亮的水汽,更像真的一般。它們像真人一般飛到自己的位置,組成了一場浩大的歌舞場麵:既有彈琵琶、鼓琴瑟、吹笙簫的樂工,又有身著羅綺、翩翩起舞的歌女;“她們”服飾、姿態、動作、表情各不相同;最妙的是不知陶歆如何設置,這些麵人都能活動,她們隨著糖漿拉出的琴弦、編鐘奏樂聲舒展長袖、曼舞翩翩。
白裔進來時,四道看菜,三百二十個盤子剛好裝上。他隻探頭看了一眼,隨即召喚候在外邊的宮人上菜。
待她們端著玉盤全部離開之後,阿婉才再次尷尬的看向菜單。呃,又有不認識的字!她瞥一眼一旁佇立的白裔,諂媚的朝他笑著商量:“掌櫃的,要不這活計咱倆換換?”
“這也犯怯?你都能做些什麼!”白裔雖然戳她額頭指責她,到底還是把食單給接了過來。
阿婉趁機想溜,卻被白裔叫住:“回來!沒活兒時,你就也站在這,多學一個字是一個字!”
“誒!還是掌櫃的考慮事情周到!”隻要不叫她再念食單出醜,馬屁啥的她是不吝奉送的。
“嗤”白裔嗤笑一聲,也不說穿阿婉心事,轉頭開始看食單之上第二類菜:“甜鹹八道果:甜賽雪、玉清團、墀香粽、如意、粟金籽槌、夾花平截、八角寒食、七返糍。”
阿婉歪頭留心看著白裔念出的每一個字,心裡不覺鬆一口氣:娘耶,還好自己轉手快,要不然還得有九個經“啥”出口。
因為有了之前的驚豔作底,再看陶歆做麵點類,阿婉就淡然多了。不過她很聰明,又把注意的側重轉移到了每道點心的做法上。
甜賽雪,是蛋白混合細籮粉、牛乳還有糖霜做出來的,質地細膩潔白,奶香誘人;玉清團是透亮的粘糯粉包裹各種果肉餡料,青紫紅黃小巧可愛;樨香粽是取木樨花香熏製的青糯、紫糯、白糯、金糯、紅糯包製的五彩粽;如意是玉露、湯米蒸作夾生,要的就是外糯內酥、清甜爽口。”
各種果甜、糯香、乳滑、甘馨在蒸炸出鍋的刹那爆發,勾得阿婉饞蟲大作、口水泛濫。
阿婉幽怨的撇一眼凝神做菜的陶歆,和一旁安靜旁觀的白裔,內心無比的幽怨,難道就沒有人告訴他們,這種看到、聞到卻吃不到,是一種最叫人難以忍受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