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無亂天。
蒼曆745年間。
江山一帶，寒霜封地。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視野所及，皆是潔白無垠的雪。
山川被寒霜覆蓋，像是披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薄紗，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嗚呼～
寒風如龍卷一般，張牙舞爪的咆哮著。
這股刺骨冷冽的寒風自蒼穹而來，鼓蕩風雲，席卷在腳下破敗的人間。
在大雪茫茫的大地上有一道五十多人的隊列。
在這冷冽的寒風中，每一個人身上穿的都很單薄，那破舊的衣裳仿佛是歲月侵蝕後留下的殘章。
寒風如刀冰冷無情地刮過，穿透那破破爛爛的衣物直刺被凍僵的皮膚。
每一個臉上都帶著一股絕望，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目前還能活著已經是大幸了，但也僅僅是目前。
他們這一路上已經凍死不下百名流民了，凍僵的屍體掩埋在風雪中毫無聲息。
“大家堅持一下，前麵就到了江雲縣了，到了江雲縣就有活命的機會了。”
在隊伍的最前麵有一名中年漢子喊道。
此話一出，眾人眼神中隨即綻放出一抹生的希望，就連腳下步伐都快了些。
在隊伍的最後麵有著一名身穿破爛麻衣的小女孩。
她的發絲間夾雜著塵土和冰霜，一張小臉龐被凍得雙頰發紅，嘴唇乾裂一道道血口像是大地乾枯的裂痕。
儘管女孩眼裡透著疲憊，但見前麵隊形漸漸與她拉開距離，卻依舊死死咬牙，一步一步頂著風霜艱難前行著。
每一步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但又帶著一種不屈的決心。
江雲縣外圍。
幾名瘦如骷髏的流民圍著一堆篝火，眼巴巴的看著火堆上的大鍋。
鍋裡的水已經沸騰起來了，頓時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肉香味傳了出去。
像這樣的大鍋還有好幾處都在火焰上燃燒著。
頓時引得躲那些躲在角落裡的流民注視，不斷的嗅著鼻子，眼神滿是貪婪的神色。
蹲在大鍋旁的流民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但隻要見有其他流民過來會立即拿起腳邊長矛嗬斥。
礙於那鋒利的矛刃，剩下那些流民隻能露出不甘的神色。
很快，鍋裡的肉熟透了，散發出來的肉香味更加濃鬱。
他們瘋狂咽著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鍋內沸騰的肉食。
很快流民便將鍋裡的肉用長矛叉了出來，放在堆積好的雪堆中，用來快速降溫。
不出片刻，肉食的表麵溫度降了下來，眾人連忙捧在手心狼吞虎咽起來，肉食進入味蕾，每個人都流露出一抹享受的表情。
這個時候，一名年紀稍大的流民拿起一塊肉來到不遠處的一個簡陋棚子麵前，輕輕的敲響了門。
不出片刻，一名少年打開門從中走了出來。
少年黑發披撒，腰間彆著一柄長刀，身材極其消瘦，隱約可見皮膚下緊貼的骨頭。
然則少年那一雙眼眸卻炯炯有神，其間蘊含著一股淩厲無匹之氣勢。
“沈小子，肉熟了要不要吃一點。”
老者將手中白肉遞給沈書仇。
“我不吃這個肉。”
沈書仇微微搖頭拒絕道。
從降臨到這個亂世中已經十一年了，一年前他提前一步來到江雲城，隻為等待這一世的女主。
在這個沒有人性，毫無秩序可言的世界裡，沈書仇一直小心翼翼的活著，係統唯一給他的幫助那就是身上與常人不同的根骨。
這也讓他擁有不俗的實力，才能在這亂世中暫且站住跟腳。
“你不吃肉長期下來撐不住的。”
老者那一隻手遲遲沒有收回。
“我說了，我不吃這個肉，拿回去吧。”
沈書仇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冷意。
老者渾濁的眼神閃過一絲懼怕，隨後微微歎息一聲，把手給收了回去。
他並未反駁沈書仇的話，老者深知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體內蘊含怎樣的恐怖力量。
一年前，少年剛來到此地就被某一處流民群體盯上。
少年本是板上釘釘的一塊肥肉，但後麵發生的事情卻令人眾人膽寒。
少年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徑直將那群流民屠戮殆儘，整整十三人儘數死在少年刀下。
事後少年更是在眾人眼前親自將那十三人個的頭顱割下懸掛於搭建的棚子外。
那個場麵宛如人間地獄，而少年就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這一幕看的眾人膽寒。
至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對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動歪心思。
“又有流民過來了。”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聽到此話沈書仇冷漠的眸光微微一亮。
他知道，他要等的人來了。
沈書仇跨過老者來到棚子外麵，隻見不遠處一群浩浩蕩蕩的流民如蝗蟲過境般一股腦全部湧進了江雲城外圍。
“唉！又有人要淪為血食咯。”
老者在身旁喃喃道。
江雲縣外城很大，能容下數千名流民，但實際上外城的流民現在不過百人而已，而這些流民中又有許多不同的群體。
每一次外城湧進來的流民，都會被這些群體給控製住，他們會默契在裡麵挑選一些肉食。
女人和孩子通常會作為首選，被幾大群體給分瓜，剩下的一些流民會被選進各自群體，亦或者成為沒人要的孤寂者。
就在此刻，那些外來的流民已經被團團控製住。
“你們要做什麼。”
那名中年漢子眼神驚懼的看著眾人。
“都給我聽好了，如果想活命就不要想著反抗，你們隊伍裡的女孩和女人都給我出列。”
一名拿著長矛的光頭流民眼神冷漠嗬道。
中年漢子隻是微微猶豫片刻，但還是選擇聽從，隨即隊伍裡一些女孩和女人被分出隊列。
光頭微微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五人。
“抓起來。”
光頭眼神中貪婪的神色一閃，緊接著命令一些流民將這被分列出來的十五人給抓了起來。
沈書仇眼神一直盯著在那十五人當中，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名躲在最後的少女。
沈書仇微微一笑，他等的人來了，但也沒有著急向前去帶她回來。
“你們要乾什麼。”
中年漢子也頓時意識不對勁，想要上前阻止。
但下一刻。
一隻冰冷的長矛從他胸膛處貫穿而過，中年漢子眼睛瞬間充血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動手的光頭。
剩下的那些流民頓時驚慌失措亂做一團，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動手殺人。
光頭眼神漠視幾人道：“我說了想活命就乖乖聽話，也不怕告訴你們，這些人是用來當肉食的。”
此話一出，那些流民臉色瞬間膽寒，怪不得他們一進來就聞到濃鬱的肉香味，原來是米肉。
甚至有不少人一想到那個場麵，就彎腰嘔吐起來。
“我想你們應該很久沒有吃過肉了吧！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這十五個人就讓你們來殺，誰隻要殺了就可以吃肉，還可以加入進來。”
光頭流民嘴角獰笑一聲繼續道。
聞言此話，這些新來的流民神色各異，有人悄悄的看了一眼鍋裡的香味，以及坐在不遠處吃著肉的流民，喉嚨處不由自主的咽了一抹口水。
片刻後，一人站了出來，他聲音顫微道：“是不是隻要殺了一個就可以吃到肉。”
光頭來到他麵前大手輕輕拍在肩膀處咧開大嘴道：“沒錯，隻要殺了一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可以去那邊領一塊肉。”
那人聞言沒有在猶豫，當即朝著一個小男孩衝去，在小男孩驚恐的目光中騎在身上。
雙手死死掐住少年的脖頸，看著少年因痛苦掙紮而扭曲的麵容。
他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恐懼的神色心中不斷在顫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激蕩起來。
由於長期沒有吃飽飯，整個人的力氣微乎其微，於是他死死咬牙從旁邊撿起一塊冰冷的石頭閉上雙眼瘋狂的朝小男孩脆弱的腦袋上砸去。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他一邊用儘全身力量砸下來，一邊心裡呐喊道。
不出幾下後，頭顱破裂，溫熱的鮮血拋灑在空氣，血液撲在他的臉上。
明明是溫熱的鮮血，在此刻卻顯得更加冰冷。
這種血腥的場麵看的那些流民心驚膽戰，直到有人將他拉開，他才渾身癱軟的倒在地上。
看著小男孩的頭顱被自己砸成了一攤血肉模糊，他心中狠狠一顫。
“不錯，去那邊領一塊肉吧。”
光頭流民滿意的笑了笑。
聽到此話，那人立即將臉上的恐懼拋起，轉而間是一種渴望，就連癱軟的身子仿佛間也充滿了力量。
快步走到那煮著肉的大鍋幫，顫微的伸出一隻手，很快一塊拇指大小的肉放到他的手掌心，雖然很肉很少但對長期沒有吃過肉的他來說這簡直是夢寐以求的。
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塞向嘴巴裡，由於肉太小了，甚至來不及咀嚼就咽下肚子。
而剩下的流民見到真的有人吃，瞬間又有不少人相繼站了出來，爭先恐後的想要吃肉。
光頭看著幾人道：“想吃肉就跟他一樣，先殺個人再說。”
此話一出沒有人再有猶豫的神色，紛紛向著剩下的十四人而去。
很快一名瘦子流民眼神凶狠的盯在最後那名少女身上。
見到此處，沈書仇知道他該出手了，當即朝那邊走去。
“誒！沈小子你要做什麼。”
老者臉色頓時一驚。
少女見到麵前瘦子那如惡狼一般的眼神，絕望瞬間充斥在心中，剛剛的一幕她都看在眼裡。
這個時候，少女心中仿佛有一道聲音在自問著。
她這麼拚命的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哪怕是寒風刺骨的大雪都沒有將她脆弱的生命奪走。
眼下卻要死在比寒風暴雪還要冰冷無情的人性當中。
少女眼神昏暗，嘴角強製扯出一抹笑容，在這一抹笑容中仿佛是蘊含著道不明的意味。
似乎是在自嘲生命的脆弱，又似乎是在嘲笑這片天地的無情，亦或者是嘲笑泯滅的人性。
眼見那雙手即將抓向自己，少女沒有做任何反抗，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少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沈書仇的身影擋在少女麵前，他眼神冷漠注視著麵前的流民。
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憐憫之心，那藏在刀鞘裡的利刃瞬間劃過蒼穹。
一道寒光自風雪中乍現，瞬息間一顆碩大的頭顱高高拋起。
鮮血覆蓋在冰冷的刀身，閃爍著詭異嗜血的光芒。
此刻少女也慢慢睜開眼睛，她微微一愣的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背影。
這時，背影的主人緩緩地轉過身，微弱的陽光傾灑在他青澀的麵龐上，映出淡淡的陰影。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種與年紀不相稱的冷漠，仿佛看淡了世間的冷暖。
青澀的麵容與冷漠的神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額前的碎發微微飄動，卻沒有絲毫淩亂感，反而增添了一份神秘。
“怕嗎？”
沈書仇輕輕道。
少女眼神微微發呆，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