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月愣了一下。
張政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沈嘉月麵前。
“沈老師，先彆著急拒絕我，這一周，我麻煩你的次數太多了，每天都很晚來接壯壯，還讓你帶著壯壯去了次醫院，不請你吃頓飯，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小壯壯按下車窗玻璃，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月月老師，你就答應爸爸嘛，壯壯都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沈嘉月當然知道小家夥的心思，他一個小時前才在學校吃過飯。
張政沒再說什麼，而是轉身走到車子另一側，打開了副駕的車門。
他知道，兒子這句話肯定會發揮作用的。
沈嘉月還是有些猶豫。
張政站在車門旁，伸出手臂做了個請的手勢，“沈老師，上車吧，今天司機不在，我來開車。”
沈嘉月這個人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拒絕。
壯壯還在後排探頭探腦，半個身子都快伸出車窗了，她怕孩子有危險，隻好答應。
“壯壯乖乖坐好，老師馬上上車嘍。”
上了車，沈嘉月拘謹地坐在副駕，手指一直在摩挲手機屏幕。
不回家吃飯，肯定要跟父母報備一下的，可是，怎麼說呢？
實話實說嗎？以老媽那個刨根問底的心思。
撒個謊嗎？本來沒什麼的事情，反倒看上去像是有事了。
糾結了一會兒，沈嘉月還是給老媽發了個信息。
【媽，晚上單位聚餐，不回去吃飯了。】
等沈嘉月從手機屏幕上抬頭，車子已經停在一家高級飯店門口。
“沈老師，我們到了，隨便吃一口，你彆介意。”
張政招呼她下車，又回身去後座把壯壯抱了下來。
沈嘉月下車才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華南街。
華南街是臨川市有名的美食一條街，幾乎聚集了各種小店，大排檔，當然也有大老板們經常出沒的高級餐廳。
此刻，他們就站在臨川市唯一一家四星級飯店——萬悅飯店門口。
張政應該是這裡的常客了，他一進門就有大堂經理迎了上來。
“張局，實在抱歉，樓上包間都滿了，您看？”
張政知道，是自己臨時起意，沒有預約。
“沒關係，就在大堂吃吧，選個好點的位置。”
大堂經理引著他們走到一個靠窗的位置旁邊，“張局，這個位置視野最好，我去後麵拿幾件小玩具送給小公子。”
張政滿含歉意的看著沈嘉月，“抱歉，沈老師。”
沈嘉月擺手表示不介意。
服務員很快就拿來了一堆玩具哄著壯壯玩，正好留出張政和沈嘉月吃飯和交流的時間。
菜上的很快，張政一個勁地給沈嘉月夾菜。
“沈老師，因為我要開車，而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喝酒也不好，所以就沒有要酒，希望你能諒解。”
沈嘉月驚訝於張政的紳士行為，心裡沒來由地產生一股暖意，自從相親以來，接觸的都是一些極品男人，像張政這種會為女生考慮的男人，實在是難得。
“張局，你考慮得很周到，謝謝你請我吃飯。”
張政搖了搖頭，露出一絲很淺的微笑，“不要那麼見外，叫我張政就好。”
麵對一個陌生的成年男人，沈嘉月吃得有些不自然。
真不該一時心軟答應這無理的請求。
張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取了濕巾擦乾淨了嘴和手，一臉鄭重地看著對麵的沈嘉月。
“咳，那個，沈老師，我想正式向你介紹一下自己。”
沈嘉月眉頭皺了皺，連忙放下刀叉，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我今年35歲，離異已經三年，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就是壯壯，我在市衛健局工作，副處級職位，父母也都是體製內的退休乾部。壯壯很喜歡你，在家的時候幾乎是月月老師不離口，通過這幾次的接觸，我對你的印象也還不錯，所以”
沈嘉月眼睛不自覺地眨了幾下，放在餐桌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好像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所以，如果你也不討厭我的話，我們可不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月月老師，我好喜歡你，你給我當媽媽吧！”
小壯壯那天說的話再次浮現在沈嘉月的耳邊。
“給我當媽媽吧。”
“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父子倆的聲音輪番在沈嘉月耳邊轟炸，攪和得她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什什麼？”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個度，艱難開口時，嗓音虛浮。
張政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了，忙起身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沈老師，是我唐突了，你彆往心裡去。”
沈嘉月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背包，起身準備要走。
“對不起，壯壯爸爸，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什麼了，我喜歡壯壯，完全是因為他是我的學生，我對待每一個孩子都這樣的，您可能對不起，我先走了。”
匆忙撂下幾句語無倫次的話語，沈嘉月出了餐廳。
身後傳來父子倆的呼喊聲。
“沈老師——”
“月月老師——”
夜市嘈雜，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人群熙攘，車輛川流不息。
沈嘉月站在路邊準備打車，胸腔裡的一顆心臟砰砰跳個不停，踩著細高跟的腳部正在抽筋。
等車的間隙，張政抱著壯壯追了出來。
“沈老師，對不起，現在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家吧。”
沈嘉月下意識地後退兩步，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到很大，“不用了，張局長，我打車就好。”
小壯壯還在替爸爸助攻，吵著要沈嘉月抱。
三個人拉扯的一幕被坐在大排檔塑料桌椅旁邊的秦岸和高洋儘收眼底。
二人剛從健身房出來，高洋吵著餓了，非要來大排檔吃個宵夜，秦岸拗不過他就跟著來了，倆人剛點了餐，就看到了如此戲劇性的一幕。
高洋指了指前方兩米的位置，問秦岸，“你看，是月月老師，和那個小孩的爸爸。”
秦岸嗯了一聲，“我看見了。”
“你猜他們在乾嘛？”高洋挑了挑眉，一臉的八卦。
秦岸拿起起子，嘭地一聲開了瓶啤酒，根本不上道，“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怎麼對人家這麼上心啊，怎麼，想趁楊護士長值夜班的間隙偷吃啊？”
高洋伸出手臂假裝給了他一拳，“活該你單身，死直男，要不是為了你，我看都不看她一眼。”
高洋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專心地吃起了串。
嘴裡吃著東西，還不忘絮絮叨叨。
“哎，現在這世道啊，男人可以找單身帶孩子的少婦，女人當然也可以給人當後媽，老公有了，還白撿一個大兒子，一舉兩得啊，何樂而不為。”
他低著頭，恍惚間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
等他抬眼看去的時候，發現秦岸已經站到了沈嘉月麵前。
“靠，這斯想乾嘛？”高洋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時間臨近晚上八點，本不是高峰期，沈嘉月納悶，今晚的出租車為什麼這麼少。
張政還站在旁邊極力解釋什麼。
沈嘉月一個字都不想聽。
正糾結要不要直接步行回家的時候，一抹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麵前。
沈嘉月正站在路燈下的位置，被男人身形擋住後，形成一大片陰影。
——居然是秦岸！
男人褪下了工作時的白大褂，又穿上了那件緊身的黑色t恤，下麵是黑色運動褲，胸前兩坨健碩的肌肉還在微微的起伏著。
她雖然對這位醫生的印象不怎麼好，但至少現在，她需要一個擺脫壯壯父子的借口。
沈嘉月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神都跟著亮了起來。
她也顧不上考慮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主動開口打招呼。
“秦醫生，好巧啊，你怎麼在這裡？”
秦岸被問了個猝不及防。
是啊，他怎麼在這裡，他甚至都沒想好走過來要跟沈嘉月說點什麼。
他是被高洋最後那句話刺激到了，衝動之下就跑了過來。
秦岸撓了撓頭，腦海裡迅速風暴，極力尋找著合適的說辭。
“那個，我我我是挺巧的。”
秦岸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說不出來，他自知不是一個善言辭的人，倒也不至於嘴笨到如此程度。
情急之下，出了一腦門的汗。
好在這個時候高洋及時跟了過來。
“好巧啊，沈老師，你們也在這兒吃飯呀，我跟秦醫生剛過來，看見你們了就過來打個招呼。”
高洋視線轉到壯壯身上，“小壯壯，還記得我嗎？現在天氣還挺冷的，吃冰激淩會拉肚子喲。”
被高洋這麼一介紹，剛才尷尬的氣氛瞬間恢複如常。
“醫生叔叔，你們好。”壯壯抱著冰激淩，甜甜地打招呼。
張政也弄清了局麵。
“謝謝二位醫生對壯壯的關心，謝謝。”
幾個人正說著話，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
沈嘉月如釋重負，“各位，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沒等其他人回應，沈嘉月迅速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直到車子開出去幾百米遠，沈嘉月還心有餘悸，手心冰涼。
回家後，她什麼都沒和父母說，躲進了自己房間，洗澡上床，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老媽幾天前跟她說的一件事。
小區裡有一位大齡剩女，已經30歲，跟她一樣，也是各種相親都遇不到合適的，最後，無奈嫁給了一個二婚男。
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
這世道真是不公平。
沒想到，如今，這種事居然也發生在自己身上。
沈嘉月睡不著，想跟簡靈聊聊天，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約莫著她已經在哄娃睡覺了，放棄了打電話的想法。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靈子，你說，我如果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對象，難不成也要嫁給二婚男人嗎？】
發完信息，沈嘉月正準備睡覺，沒想到卻接到了簡靈打來的電話。
她剛接通，就聽見對麵簡靈刻意壓低的聲音。
“月月，你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你才多大啊，是有人給你介紹離婚老男人了嗎？”
沈嘉月沒回答她，反問道，“是不是果凍睡著了？你不敢大聲說話。”
“嗯，你等我一下啊，我去衛生間跟你聊。”
沈嘉月把最近一周以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跟簡靈說了一遍，剛說完，對麵的女人就火了。
“我靠，這爺倆也太不要臉了吧，35了？比你大了整整八歲，還帶那麼大一兒子，真t無語，這都什麼世道啊？”
沈嘉月也生氣，但是，她擔憂地還是以後的日子該怎麼繼續跟這爺倆相處。
壯壯還是會每天都去幼兒園，而張政，也還是會每天見到。
簡靈：“你是怕那個老男人每天到幼兒園糾纏你嗎？”
沈嘉月：“糾纏倒說不上，他還挺紳士的，隻是，還是避免不了跟他接觸。”
“得了吧，沈嘉月，你彆替他說話了，紳士？什麼狗屁紳士？上來直接就說要跟你交往這算哪門子的紳士，你聽我的，趕快，麻溜的開始相親。”
“該第30號了，對吧，趕緊提上日程，約起來，彆管成不成，至少你有正在接觸的相親對象。”
沈嘉月：
跟簡靈吐槽了半天，沈嘉月的心情不僅沒有變好，反而好像變得更糟了。
不過，簡靈有一句話說對了，這相親對象還是要繼續見的，不見的話，到最後真的有可能會淪落到嫁給二婚男。
第二天是周六，沈嘉月沒有睡懶覺，六點就起來給全家準備了早餐。
沈定國和許秋心起來的時候，看見戴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女兒，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月月，今天不是周六嗎，怎麼不多睡會？”
許秋心走到廚房幫忙。
沈嘉月露出甜甜的微笑，“媽，您去坐著，馬上就好。”
許秋心和沈定國麵麵相覷，乖乖照做。
小米粥，小籠包，油條，涼拌腐竹，炒青菜，煮雞蛋
滿滿當當的一桌子健康早餐。
許秋心不放心，伸手在沈嘉月額頭上摸了摸，“這也不熱啊，月月，你到底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
沈嘉月嘿嘿一笑，抱著老媽的手臂撒嬌，“媽，我就是有一件小事要求你。”
她這句話一出，許秋心手裡的小籠包瞬間不香了。
“你是不是在外麵闖什麼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