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參離開之後,張紘便向曹昂進言道:“大將軍,李傕此人,素來狡黠,又不講信義,其投降之事,恐不可信。”
桓階等人聽了,亦是紛紛進言。
曹昂卻是笑道:“兵者,凶器也,戰者危事。一場戰爭背後,是無數個家庭的破碎,所以若是能不打,便儘量不打。
今日李傕投降,於三軍將士,乃是幸運事。
至於李傕投降之事是否會有反複,我這個人素來是寧人負我,我勿負人。今我以一顆誠心對待李傕,若是他但凡有一丁點的良心,也不會反。哪怕李傕真的反了,這朗朗乾坤,悠悠青天,也不會容他。”
張紘見曹昂將此事寄於天地上,也是無語,可再想勸,曹昂便將他們摒退了。
步騭這邊,他到了李傕營後,李傕對於其很恭謹,全無昔日一方霸主的傲氣。而且為了表示誠意,李傕不僅第一時間將趙溫等人釋放,還主動將一部分軍隊卸甲棄戈,交給步騭。
“步記室,我這麾下軍隊,組成複雜,投降交兵之事,具體交誰留誰,還得跟底下人好好商量一番。這兩千人馬乃是我的誠意,先交給大將軍,剩下的部隊,待我處置完軍中之事,親自去向大將軍請罪時再交出。”
步騭並未受命接收李傕軍隊,但也沒有拒絕此事。
而且李傕此舉,也確實讓步騭勉強放下了心中的戒備。畢竟李傕軍連甲胄、武器都交了出來,此事還能有假。
步騭沒有耽擱,帶著這兩千軍隊,還有一眾朝廷重臣、天子車駕、宮人以及其他禦製物品,返回了曹昂軍中。
曹昂在轅門處親自迎接趙溫等人。
趙溫一眾人被抓了許久,每日提心吊膽,還飽受欺淩,差點被李傕殺死,因此再見到曹昂,是倍感交集,不由得垂淚。
趙溫跟曹昂本來關係就不錯,今日更是拉著曹昂的手說道:“若是朝中早有大將軍輔政,何至於此啊?”
“趙公,一切終是不晚。”
曹昂上前,一一撫慰眾人,又命人將他們帶下去休息,然後送往河東。
曹昂未至河東而先給天子送去一份大禮,料朝廷應該會承這份情。而且曹昂也不想朝廷完全落到楊彪手中,趙溫與楊彪素不合,正好回去製衡楊彪。
處置完這些瑣事,曹昂這才有功夫接見步騭。
步騭將他在李傕軍中的經曆儘述於眾人,眾人見到李傕真的交兵了,也是頗為驚奇。不少人直到這時才願意相信,李傕是真的願意投降。
步騭也向曹昂說道:“大將軍,李傕投降之意,不像有假。不過其部下將領,未必真的願意投降?”
曹昂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派個人去李傕軍中,他願意交兵、交甲就收下,但也不要催促。”
作為這場大戲的導演之一,整個劇本都在曹昂麵前,李傕到底是真降假降,他還能不清楚。
之後李傕又交了一部分士兵、鎧甲,而且還請曹昂去接收陝縣城,不過李傕本人卻是沒有來拜見曹昂。
直到位於弘農城的張繡也派人向曹昂投降。
張濟被李傕、郭氾所殺時,張繡身在弘農,算是幸免於難。而且因為張濟早年傷了身體,沒有子嗣,所以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張濟的事業。
張繡為了坐穩位置,跟李傕在弘農血戰數場,然後便等到了曹昂西來的消息。
張繡清楚,曹昂此來,目標是所有的關西諸將,自然也包括他。而此時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投降,要麼與曹昂開戰。
張繡是不甘心投降的,可也不太敢戰。
就在這時,其嬸娘鄒氏便來見他。
鄒氏被曹昂嫁給了張濟,於她來說,也算是一個解脫。在曹家的深宅大院捱了十多年,都成了一個老姑娘,她早就不敢肖想曹昂了。
嫁給張濟做正妻,是她最好的結局。可惜她實在命硬,早年喪父,現在又喪夫,真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
鄒氏還沒從喪夫的悲痛中走出,便接到曹昂的信,讓她勸張繡投降,而作為回報,曹昂也將會幫她改嫁。
鄒氏不敢違背曹昂的命令,為了讓自己下半輩子的日子好過一些,她便來見張繡。
見到張繡,鄒氏便問道:“佑維,今我聽說大將軍率大軍來了弘農,不知你是什麼看法?”
張繡見到鄒氏,便知道了對方的來意,鄒氏是希望她投靠曹昂。
若是旁人,他自可敷衍,可是鄒氏卻不成。
鄒氏雖然隻是張濟的妻子,而且嫁過來的時間也不長,卻因為是曹昂的義妹,在張濟軍中身份極其特殊,也頗具影響力。
張繡能這麼快上位,也是因為獲得了鄒氏的支持。
現在這個時候,若是他與鄒氏翻了臉,曹昂完全可以依靠鄒氏拉攏軍中將領,到時候把他掀翻也不是不可能。
張繡斟酌了再斟酌,這才說道:“叔母,叔父為李傕所害,我作為侄子,自是要為叔父報仇。可是今李傕已經投靠了大將軍,我們若是也投大將軍,那這個仇不好報啊。”
鄒氏明白張繡的推脫,便言道:“若是報仇,區區一士便足矣。昔日更始帝之子便曾劉鯉殺劉恭,難道佑維做不到嗎?”
張繡一時無言。
鄒氏便又說道:“昔日你叔父與大將軍盟,大將軍特意告訴你叔父,讓他在李傕、郭氾之間左右逢源,不可專投一人。可惜你叔父不聽,一意孤行,最終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難道這還不足以警醒佑維嗎?”
張繡被說得無言了,隻得無奈地說道:“叔母,我若降了,叔父飄零半生的基業,可就此沒了!”
鄒氏搖頭道:“我隻知道,今日若降,武威張氏可保,可若不降,我夫成了國之叛逆,武威張氏亦將不存矣。”
鄒氏說完,坐在上首,不再說話。
張繡再是不甘心卻也明白,鄒氏在跟他攤牌,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他想憑借區區一座弘農城對抗曹昂,簡直是癡人說夢。
“既然叔母有命,繡不敢不從,繡便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