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鑠從方與出發,曆經艱辛,跋涉數日,這才到達梁國國都睢陽城。
曹鑠入城之後,並未直接前往國相府,而是尋了一處客棧暫住。等到夜裡,四下無人,這才來到國相府後門求見。
劉備聽到對方是冀州來人,頓時猜到這是袁紹派的使者。他並不吃驚,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冀州來人了,劉備處理的也很熟練。他讓人將這些冀州使者引進府上,在一處彆院會見了對方。
劉備是第一次見曹鑠,眼看對方如此年輕,還有些吃驚。
曹鑠落落大方地跟劉備行了禮,待知曉曹鑠乃是冀州的蕩寇中郎將,他更加驚愕,不由地感歎起來。
出身世家大族真好啊,他奮鬥半生才得來的東西,對方卻能輕而易舉地獲得,真是讓人羨慕到嫉妒啊。
二人坐下,曹鑠便言道:“劉國相,天子有旨。”
曹鑠這突然的話讓劉備有些措手不及,誰不知道天子在長安,而袁紹隻不過握著傳國玉璽僭越而已。
曹鑠看著劉備的表情,立刻明白劉備的心思,於是便說道:“我知國相之意,隻是我家主公無論如何,也不敢矯詔吧。而且這封聖旨乃是天子寫給我家主公的,今儼特意來給國相一觀,不管國相是否相信,俱不牽扯到劉國相。”
聽到曹鑠此言,劉備這才敢接過聖旨。
隻是打開一看,頓時讓劉備失語。
“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權臣昂賊,身為宰執,枉顧君恩,連結黨伍,割據地方,有謀朝篡位之心,行僭越忤逆之事,明為漢相,實為漢賊。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國之元老,朝中重臣,可念高皇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賊,複安社稷,除暴於未萌,祖宗幸甚!愴惶提筆,書詔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負!”
這是一道聖旨,更是一篇檄文,乃是天子寫給袁紹,令他討伐曹昂的檄文。這道聖旨確實沒提到劉備,可通篇的內容實在太令人震驚。
劉備有些震驚地說道:“大將軍乃是天子之師,天子乃是大將軍的妹夫,大將軍如何會謀反?”
曹鑠笑道:“我家主公與曹昂亦是姻親關係,國相以為,若是沒有這道聖旨,我家主公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和曹昂決裂嗎?”
聽得曹鑠之言,劉備沒有說話。
說實話,對於這封聖旨,劉備其實不太相信。實在是天子沒有與曹昂決裂的理由,而且今時今日,天子為李傕、郭氾二賊相挾持,隻怕也做不得住,下不得這等詔書。最重要的是,天子哪怕真的要討伐曹昂,也不會交給袁紹,二人的關係,較天子與曹昂,更加惡劣。
劉備猶豫許久,方才說道:“袁使君這次派中郎將來我梁國,所為何事?”
“曹昂此賊,柄臣擅國,違天逆理,專事阿黨,包藏禍心,荼毒生民,已經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今天子聖旨既下,正是天下忠君愛國之士,群起而攻之時,所以我主命我前來,正是希望國相能與他一同,討伐奸佞,清除國賊,平定禍亂,還大漢一個太太平平。”
劉備又是沉默許久,方才說道:“雖然天子有詔,可曹大將軍,於我有恩。”
曹鑠聽了,立刻反駁道:“國相記得曹昂之恩,令人敬服。可是朋友之恩,乃是小義,為國攘賊,乃是大義。今二者相衝,當就大義而棄小義也。
再說國相乃是大漢宗室,為國效力正是義不容辭之事。難道國相為了區區恩情,就將我大漢江山,拱手讓與曹昂嗎?”
此時劉備宗室身份尚不為人所承認。袁紹倒好,直接給他安上宗室身份了。
這讓劉備頗為心動。
劉備出身北地豪強,並不為主流世家大族承認。一個宗室身份,乃是他打入上層統治階級的鑰匙。
隻是與曹昂交惡這件事實在讓他糾結。
倒不是劉備顧念與曹昂的交情,個人交情在政治鬥爭中連屁都不是,劉備與曹昂的關係,能比得上曹操之於張邈,曹昂之於袁譚,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真正讓劉備糾結的,乃是他擔心他和袁紹加起來,也不是曹昂的對手。
眼看劉備不說話,曹鑠又問道:“國相是有何疑慮?”
劉備猶豫片刻,方才說道:“貴使遠道而來,車馬勞頓。不如先在我府上安歇,咱們明日再議。”
曹鑠自是明白,劉備是要和手下討論此事,也不多說,便言道:“那就多謝國相了。”
劉備將曹鑠送到門外,曹鑠忽然轉頭低聲說道:“今曹昂兩線開戰,同時與我主和劉鎮南一同交兵,兵力不足,甚至連之前看守相國的辛錯、丁冕二部亦調往兗州。現在整個彭城極其空虛,一旦有人破彭城,便是潑天之功,必能重創曹昂。我家主公允諾,隻要相國願意前往彭城討賊,他當表相國為豫州牧,以酬相國功勞。”
劉備下意識地問道:“彭城真的兵力不足?”
曹鑠笑道:“那相國以為,曹昂同時南北交兵,手中能有多少軍隊應付?”
眼看劉備有些不相信,曹鑠繼續說道:“之前辛錯、丁冕二人,一在梁國,一在譙郡,數年未動,相國覺得他們是乾什麼的?曹昂不信任相國,所以派人監視。可是這一次,二人都被調到兗州,可知曹昂到底多缺兵。
從睢陽到彭城,一路上幾乎沒有駐軍,若是相國不信,可派人前去查探。
剛才相國說曹昂於你有恩,其實相國這話不對。相國如何做的梁國相?不過是以平原換梁國,而且還是半個梁國。
相國應該明白,曹昂根本不信任相國,而且還多有防備,所以才會在梁國安置重兵監視。
若是真讓曹昂篡了大位,隻怕相國這個宗室之人,連活命也未必可求。”
劉備大驚,立刻說道:“貴使言重了!”
“言不言重,相國心知肚明。”
曹鑠說完,笑著離去,隻留下臉色昏暗的劉備,在那久久站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