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四月,天氣乍暖,冰消雪融。從彭城向南,泗水之上,千帆競速,百舸爭流,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此時的曹昂,正坐在一艘大船之上,沿泗水向南,準備經長江前往荊州。
船隊很快從泗水進入淮水,不過卻需要向東折道。明明從彭城到江夏的直線不過千裡,可走水路卻要多行一半。
曹昂有時頗為懷疑,古人連千裡大運河都修了,為什麼沒人選擇連同淝水和施水,使得船隻可以從壽春經淝水、施水、巢湖、濡須水直通長江呢?
修河大業,任重而道遠啊。
曹昂此番前往荊州,是前去主持荊州之役的。
本來南線戰場並不需曹昂費心,荊州四郡聯合交州足以給劉表莫大的壓力,再加上黃祖態度一支曖昧,而定徐、周瑜能力也不弱,曹昂都不確定攻打荊州的南北兩路軍誰能先破襄陽。
曹昂雖然準備親自指揮荊州一役,但卻是準備去北線,而是時間也放在夏收之後的六月份。
在曹昂的計劃中,要在今年的七八月份於北線的樊城、新野等地跟劉表打一場大決戰。
可是荊州一係列的變動逼得曹昂不得不親自南下。
荊南聯軍,除了定徐、徐商、周瑜三部,還有長沙郡蘇代、武陵郡曹寅、桂陽郡張羨和交趾刺史朱符四人。
四人之中,曹寅是孫堅昔日盟友,在誅殺前荊州刺史王睿之事上出了大力,與荊州世家大族不相容,若非劉表兵敗豫州,他被劉表打壓的在武陵郡都快待不下去了;張羨之前被劉表趕出南郡,與劉表仇怨極深;蘇代與曹昂一直是盟友,因劉表打壓豪強和劉表結仇;至於朱符,和劉表有很深的私人仇怨。
不得不說,劉表仇人真多。
本來大家一起齊心合力地攻打荊州,一路進展頗為順利。可是誰也沒料到,今年二月底,交趾刺史朱符死了。
朱符父子兩代都在交趾做刺史,本來應該根基不錯。可是朱符此人,素來貪暴,對當地橫征暴斂,甚至下令黃魚一枚收稻一斛。
其實這不算什麼大錯,侵虐百姓,強賦於民的太守縣令也不止他一人。
可是朱符又野心勃勃,一再打壓地方豪強,所任用之人都是他會稽老鄉,壞了本地人的利益。
這次北上荊州,當地人出錢出糧,卻不能獲得好處,當然不乾。於是在交趾郡太守士燮的謀劃下,一眾交趾豪強聯合地方夷賊將朱符給殺了。
朱符死後,交趾軍混亂,大將劉彥也被殺,眾人多逃歸嶺南。
朱符之死並不影響大局,畢竟曹昂也沒指望他能發揮多大作用,主要是用來充數壯聲勢的。
可是朱符之死隻是個開始。
三月初,本來是聯軍一員的武陵郡太守曹寅反了。
這個消息一出,令曹昂也頗為驚愕。他著實沒有想到,荊南幾個小軍閥竟然還會倒向劉表,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後來曹昂才得知,劉表確實沒這個本事讓曹寅倒戈,可是曹昂的好嶽父袁紹有啊。
曹寅本就是袁氏故吏,與袁紹、袁術關係都很親密。
而曹寅此人,素來又是個膽大妄為之人。當初他和孫堅一起殺王睿時,便假托光祿大夫溫毅之命。
以一郡太守的身份,在天下未亂之時便擅殺一州刺史,還敢假作檄文,可知他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這次袁紹以荊南四郡加豫州郡設楚州,以曹寅為楚州牧,平南將軍。明眼人都知道袁紹是拿他當槍使,可是曹寅卻是野心甚大,反倒做起了楚州牧的美夢。
再加上幾個下屬一攛掇,他便毅然決然地反水了。
曹昂對於曹寅的愚蠢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朱符身死,曹寅造反,蘇代、張羨二人便有些心思動蕩起來。再加上二人都想爭奪零陵郡,關係一直不睦。於是二人便趁此機會,不再北上,先打了起來。
雖然定徐和周瑜二人能力出眾,又深受曹昂信賴,可二人著實年輕,又沒有太多實打實的功勞作底氣,根本壓不住張羨、蘇代這群人。
至此,討劉表聯盟眼瞅著就要四分五裂,名存實亡。
於曹昂來說,聯盟破裂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曹昂要滅劉表,其實並不需要荊州軍閥的相助,主要是為了形成一番大勢,以勢動搖荊州上下之心。
可是聯盟若破裂,不說計劃泡湯,黃祖也會更難爭取。
聯盟組建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眾人卻是各自為戰。曹寅和蘇代不過是作個樣子,一個兩攻江陵不下還丟了孱陵;另一個連治下的羅縣都反了。至於張羨,軍隊就沒有北上過。
三人根本沒有發揮力量,所以黃祖一直態度曖昧,否則江夏早拿下了。
看著這紛亂如麻的荊南局勢,曹昂思前想後,這才決定親自前往荊州南線。
一方麵,徹底擊敗劉表,使自己的腹地完全安定下來;另一方麵也是提前與南方小軍閥接觸,未雨綢繆。
畢竟隨著自己的身份一再提升,以後想南下長江以南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當曹昂提出這個想法,眾人是不同意的。尤其是與袁紹大戰打得正酣之際,曹昂身為統帥,一不緊守老巢,二不親臨前線,卻偏偏前往千裡之外的荊州,怎麼看都不靠譜。
班英更是勸道:“主公,荊州彭城相隔千裡,一旦發生變故,消息根本難以送到,悔之晚矣。”
其餘眾人也紛紛相阻,眾人實在是讓曹昂前往長安一事給弄怕了。
曹昂隻得向眾人保證,自己會待在大軍之中,絕不會離開,更是向眾人保證,隻要南線情況理順,自己立刻返回彭城。
班英也知道拗不過曹昂,隻得無奈同意。
於是曹昂召集所有人,任命其父曹操都督兗州軍事,總領兗州戰場,又以班英總幕府。
曹昂本人則以為叔父守孝三月之由,暫時避於府上。
曹昂也知道自己若是輕易南下,絕對會人心惶惶,難以穩定,又擔心地方豪強大族趁此動亂,所以隻得掛上守孝的名頭,蒙混過去。
雖然看起來很突兀,但勉強說得過去。
三月二十八,曹昂調集左武衛、左侯衛二部,從水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