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井陘。
袁紹在北方最大的敵人是公孫瓚自無可爭議,可最讓袁紹難受的敵人,則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張燕了。
張燕所部,盤踞於乾裡太行山中,南北縱橫,神出鬼沒,哪怕強如袁紹,對於凶悍的張燕部亦是頭疼。
所以哪怕沮授提議將太原郡交給張燕以招降其部,袁紹也沒有拒絕。
看似袁紹將偌大的地盤拱手讓給張燕,可以一個太原郡來換取整個冀州的安定,其實是袁紹占了大便宜。
自袁紹決定與曹昂開戰之後,便分遣使節,前往各處,組建討曹聯軍,這些勢力中,於袁紹來說最重要的便是張燕了。
能否招降張燕意味著袁紹在之後的戰爭中能否全力以赴。
前往井陘的乃是辛評的弟弟辛毗,在鄴城尚書台擔任尚書右丞的職務,秩不過四百石,卻是實權人物。
辛毗到了井陘之後拜見張燕,並獻上了袁紹的書信。
張燕這兩年其實被袁紹打得很慘,尤其是常山之戰後,隻得龜縮於山中。雖然張燕給袁紹造成了很大麻煩,但這種麻煩很大程度上是敵後襲擾。
袁紹在信中當然不會說聯合張燕攻打曹昂之事,以防走漏消息。
這信中主要是講兩件事,一件事是任命張燕為太原郡太守。張燕雖然是黑山軍,但名義上接受了大漢朝廷招降,是正兒八經的中郎將,屬於大漢官吏。
而另一件事便是勸降,隻要張燕願意歸降,可允其統屬舊部,所屬官吏任免,一概由張燕自專,張燕平時隻要接受征召,跟著打仗便是。
不得不說,袁紹開出的條件著實太好了,張燕看了都有些動心。
但也隻是動心。
放下書信,張燕乃說道:“袁使君看得起張燕,張燕本不該拒絕,隻是張燕自知無才無德,做不得這太原郡的太守,倒是違逆了袁使君的一番好意。”
張燕之言讓辛毗有些吃驚,因為他剛才是看到張燕眼中喜色的,這個條件應該讓張燕滿意才是。
辛毗言道:“不知張中郎將是對官職不滿,還是另有所求?”
張燕笑道:“袁使君很有誠意了,隻是張燕配不上。”
辛毗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張燕打斷。
“來使還是請回吧,張燕一介粗人,平素裡自在慣了,實在是受不得約束,隻能拂卻袁使君的好意了。”
辛毗知道,他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隻得告退。
剛才辛毗在時,張燕的手下一個勁地用目光示意張燕,張燕隻當沒看見,而眾人也不敢說話,等到辛毗走後,眾人終於忍不住了。
張燕手下心腹大將杜長說道:“大渠帥,你為何拒絕了袁紹,那可是太原郡。若是你當了太原郡太守,往後咱們兄弟便再也不用在山中這犄角旮旯裡苦捱了。”
張燕看向眾人問道:“你們都覺得我錯了?”
張燕的目光掃過眾人,令所有人為之一凜。
眼看眾人不說話,張燕這才冷冷地說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咱們往日與袁紹交戰多時,他為何突然要招降咱們?必有所圖啊。
誰敢說這不是袁紹設下的套,等著咱們去鑽。
哪怕袁紹真的要招降咱們,一個太原郡太守,還不知道讓咱們兄弟賣什麼命呢。讓咱們兄弟為他打仗,諸位可願意?”
張燕還有一個原因沒有說,那就是他不看好袁紹。
相較於曹昂,袁紹並不占優勢。若是讓張燕選擇投靠一方,他當然願意選擇打過交道更多的曹昂。
辛毗在張燕營中連口水都沒有喝便被趕了出來,眾人都以為任務失敗了,可辛毗並不氣餒,出了井陘,轉頭便往南麵的讚皇山而去。
無論是辛毗還是袁紹、沮授,早就有了失敗的準備,對眾人來說,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於辛毗來說,還有第二個計劃。
屯於讚皇山的乃是張燕的部將孫輕所部,他和南麵逢山的王當互為犄角,乃是除了張燕外,太行山中最強的兩股勢力。
孫輕、王當之前都是小首領,甚至都不是黃巾軍,隻是因為他二人投靠張燕後,趕上了張燕發展的快車道,因此才脫穎而出。
在沮授的計劃中,若是無法勸降張燕,那就鼓動孫輕、王當二人造反。
其實辛毗來讚皇山還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因為張燕雖是盜匪,但還算講規矩,不會戕害使節,至於孫輕、王當,就隻是兩個盜賊,做出什麼事都不讓人吃驚。
果不其然,辛毗在孫輕這裡的待遇如階下囚一般,毫無體麵,若不是他及時報上來使的身份,隻怕直接就被殺了。
孫輕見到辛毗,便問道:“袁紹老兒派你來做什麼的?”
辛毗這時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這信與之前給張燕的幾乎相同,隻是改了一個名字。
孫輕不識字,辛毗便解釋給他聽,待聽到袁紹封他為太原郡太守之後,孫輕便有些忍不住了。
“此言當真?”
辛毗笑道:“我若騙了渠帥,渠帥難道不能殺我嗎?”
孫輕想想,是這道理,便更加興奮,過了許久,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老大是張燕,是否投降袁紹,他說了不算。
於是孫輕皺著眉頭說道:“這事不妥。”
“有何不妥?”
“這事你跟我們大渠帥說了嗎?”
辛毗笑道:“我主手上不過一個太原郡太守,若是將之交給了張燕,那渠帥又做什麼呢?”
孫輕有些沉默。
辛毗笑著說道:“渠帥應該明白,人可以一時為賊,不能一世為賊。自常山一戰後,張燕氣力已儘。其部連年征戰,以致士兵鎧甲生蟣虱,再加上今年的旱災、蝗災,早已是強弩之未,即將土崩瓦解了。
可是張燕猶不識得天數,企圖對抗天軍,這是上天要亡張燕。
孫渠帥還在猶豫,難道要與張燕一同滅亡嗎?”
張燕內部的困難,孫輕心知肚明,所以才會有投降的心思。可是一想到張燕,他便自知不敵,難以應對。
“我若投靠袁公,袁公可助我平定張燕否?”
辛毗笑道:“於袁公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之所以一直讓張燕猖獗,不過是不識得山中地理,若是渠帥與袁公聯合,剿滅張燕,不過是翻手之間的事。”
孫輕大喜,再無憂慮。
“請袁公放心,孫輕必唯袁公馬首是瞻,絕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