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永安引著一人,進入殿中,來人摘下錐帽,正是萬年公主。
曹昂與萬年公主已數年未見,二人都是從青蔥少年成長為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模樣大變。
望著對麵如遠山芙蓉一般出塵脫俗的女子,曹昂一時竟不敢認。
萬年公主見狀卻是輕笑道:“總角之宴,言笑晏晏,大將軍成了大將軍,卻是認不得故人了!”
曹昂微微一笑,還是那個蕙質蘭心,亦或者精明伶俐的女子。
“見過公主!”
“拜見大將軍!”
曹昂和萬年公主互行了一禮,各自坐於榻上。
萬年公主如白璧無瑕一般,更兼驚鴻再見,若說曹昂沒有好感,那是騙人的,不過也僅僅是好感。
二人彆說沒有私情,哪怕有曹昂也會一刀斬斷,省得耽擱了他篡權的腳步。
“公主如何想到見我!”
萬年公主笑道:“我與大將軍,兒時便是故人,大將軍來一趟長安不容易,若非我身份特殊,便要前往府上拜會了。”
萬年公主初見曹昂,心中也是一番微動,可是說起話來,卻是滴水不漏。
二人是故人,更是大漢的大將軍和公主。
“今皇後能順利入宮,還要多謝公主。聽說為了湊齊彩禮,公主還賣了首飾,曹昂聽說此事,心中深感不安。”
“我身為公主,享受了身份帶來的榮華,到了國家需要的時候,自然該義不容辭。”
曹昂聽了,亦是默然。
這是一個明事理的女子,比劉辯和劉協都聰敏,隻可惜是女兒身。
曹昂彆過這個話題,又問道:“今日公主要見我,可是有事?”
“我!”
萬年公主欲說還休,卻是抬頭看了劉辯一眼。
這時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劉辯站起身來說道:“我昨天為大將軍雕了一副木刻,在我書房之中,我且去取。”
“好!”
劉辯說完,便入內而去,而萬年公主就這麼看著,沒有說話。
待劉辯離開之後,曹昂又問道:“現在公主可以言了?”
萬年公主深呼吸一口,方才說道:“我聽聞大將軍主張厚封我大兄,不知大將軍是何用意?”
曹昂抬頭看向萬年公主,目光有些深邃。
“公主是來替天子做說客的?”
“我並無此意。隻是那個位置,關乎著國家的穩定,我實在不想看到兄弟相殘,社稷蒙塵的局麵。”
曹昂麵無表情,仿佛一尊石像一般。
“很多事情,你們不是不願意去做,也不是想不明白,隻是有私心而已。
弘農王的出現,讓天子的身份變得尷尬起來,你們或許覺得,若是他不出現,便不會有這種尷尬。
但是你們忘了,是天子得位不正,否則今日在那個位置上的便是弘農王了。
我並無意去廢掉天子,立弘農王為帝。我是這麼跟馬太傅說的,這麼跟弘農王說的,現在也是這麼跟公主說。
但是並不意味著我對於這件事會置之不理。
你們要明白,弘農王過得越好,人們才會越稱頌天子。天子越大方,才能夠洗刷當初得位不正的事實。
可很顯然,天子並不這麼想。
我非常希望,天子能夠明白這個道理,莫要因小失大,鑄成大錯。”
曹昂將話說得如此明明白白,萬年公主也有些尷尬。
“天子對於大兄,並無惡意。”
“是與不是,公主自然清楚。”
萬年公主看著曹昂,感覺有些陌生,卻還是咬著牙說道:“若是有一天,大兄要奪回天子之位,大將軍當如何?”
“公主覺得弘農王會造反?”
“我這大兄,或許沒有此心,但是旁人呢?我知道,很多人希望借著大兄的身份作亂。”
曹昂沒有直接回道,而是輕歎道:“擔憂這種事情,是永無止境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二人一時沒有說話,這時萬年公主突然起身,向著曹昂拜去。
曹昂一愣,趕緊側身去扶。
“公主這是作何?”
“大將軍,我並無她意,也並非不認同大將軍之言,隻是希望你在這件事上,能緩一緩,讓天子自己想明白。
天子漸長,有了自己的主意,有些事情,做臣子的越俎代庖,反倒容易讓天子心生反感。
不過我向大將軍保證,此事過後,定會讓天子想明白此事,絕對會給大將軍一個滿意的答複。”
曹昂看著萬年公主神色亦是複雜。
“我滿不滿意,又有何用,此事須讓天下萬民滿意。”
“大將軍,拜托了!”
過了良久,曹昂方歎道:“在其位,謀其事,因為我是宰輔,所以才會管這些事情。其實我個人,真的一點也不想過問。
我已經儘了一個臣子的職責,這件事的道理,我已經原原本本地跟你們說清了,聽與不聽,非我能及。
過兩日我便回徐州,你們好自為之吧。”
“多謝大將軍!”
二人待在殿內,沒有說話,過了良久,劉辯方拿著一個雕刻好的木像,回到殿中。
“老師,這是我為你雕的一隻老鷹。”
這是一隻展翅高飛的老鷹,躍躍欲試,鷹擊長空。
“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多謝大王的禮物。”
“老師喜歡就好。”
曲台殿畢竟是宮中,曹昂也不好多待,沒過多久,便起身告辭。
劉辯和萬年公主親自將曹昂送出殿外,雖然萬年公主眼眶還略有微紅,但姿態卻很是灑脫,與之前判若兩人。
“大王,公主留步。”
萬年公主將曹昂送到台階下麵,曹昂忽然問道:“公主應該跟弘農王同庚,過了年,便二十歲了吧。”
“大將軍還記得。”
“二十歲了啊。”
曹昂看著萬年公主說道:“我與公主,也算故人,便說些不該說的話,有些事情,其實不適合公主參與,希望公主還是尋個良人嫁了吧,省得耽於國事,反倒是誤了終身。”
萬年公主看著曹昂,眉眼哀傷,欲言又止。
“曹子修,你真不明白嗎?誤了我終身的,從來都不是國事,而是你曹子修。”
曹昂仍是麵無表情。
“公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曹昂說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