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浴室,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淋下。
水汽氤氳,模糊了鏡子,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腳下一滑。季晚驚呼,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後摔去。
“啊——。”
砰的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劇痛從尾椎骨傳來,瞬間蔓延至全身。
但更讓她恐懼的是,一股溫熱的液體,正不受控製地從身下湧出……
她顫抖著低頭。
刺目的紅色,在白色的瓷磚上暈開,觸目驚心。
“不……不……”季晚的瞳孔驟然緊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孩子……我的孩子。”
護工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尖叫起來:“遲太太,血,好多血。”
警報被拉響,醫生護士蜂擁而至。
遲溫衍接到電話,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醫院時,季晚已經被重新安置在病床上,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嘴唇毫無血色。
醫生剛剛結束檢查,表情凝重地對遲溫衍搖了搖頭。
“遲先生,情況很不好。”
“剛才的摔倒導致了先兆流產加重,出血量很大。”
“胎兒的心跳……非常微弱。”
遲溫衍的心臟像是被狠狠鑿穿了一個洞,冷風呼嘯著灌進去。
他看向季晚。
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打濕了枕頭。 芭蕉
絕望,鋪天蓋地的絕望。
“溫衍……”她忽然伸出手,緊緊抓住遲溫衍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裡,“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泣血般的哀求。
“救救我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他。”
“他是我們的寶寶啊,我不能失去他,不能……”
她哭得撕心裂肺,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看著她崩潰的樣子,遲溫衍的心都要碎了。
他知道,醫生的話意味著什麼。
他也知道,現在放棄,對季晚的身體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
看著她那雙被淚水淹沒,充滿乞求和絕望的眼睛,他怎麼忍心再說出那個殘忍的決定?
“溫衍,你答應我,答應我一定保住他,求你了。”季晚哭喊著,聲音嘶啞,“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隻要他,隻要我們的孩子。”
遲溫衍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猩紅。
他俯身,緊緊抱住她顫抖的身體,下顎抵著她的額頭,聲音艱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
“好,我答應你,晚晚,彆怕,我答應你,我們一定保住孩子,一定。”
為了安撫她,哪怕是飲鴆止渴,他也認了。
先讓她平靜下來,其他的,他會想辦法,他一定能想到辦法。
季晚聽到他的承諾,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些,卻依舊死死地抓著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嚎啕大哭起來,將所有的恐懼和悲傷,都傾瀉在他的懷裡。
病房裡,隻剩下她壓抑不住的哭聲,和男人沉重而堅定的心跳。
窗外,夜窗外,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遲溫衍抱著季晚,感受著她身體的輕顫,直到她的哭聲漸漸低下去,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噎。
懷裡的女人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癱軟在他臂彎,眼皮沉重地耷拉著,卻依舊不肯鬆開抓著他衣袖的手。
那點力道,微弱卻固執,是他剛剛許下的承諾,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遲溫衍低頭,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心疼得無以複加。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承諾有多麼衝動,近乎於自欺欺人。
醫生的話還言猶在耳,那微弱的心跳,那洶湧的鮮紅。
保住孩子?談何容易。
但他不能收回,至少現在不能。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睡吧,晚晚。”他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安撫的力量,“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季晚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隻是鼻音濃重地嗯了聲,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卻依舊蹙著眉,睡得極不安穩。
遲溫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他直起身,看著她沉睡的容顏,眼底的猩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他轉身,動作輕緩地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
走廊裡,助理正焦急地等候著。
“遲總……”遲溫衍抬手,打斷了他。
“聯係所有能聯係上的專家,24小時待命。”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不惜一切代價,我要最新的治療方案,現在。”
“還有,給我查清楚,她為什麼會摔倒。”他眼神驟然變得淩厲,“護工呢?當時在乾什麼?”
一股山雨欲來的低氣壓,以他為中心,迅速彌漫開來。
為了季晚,為了那個岌岌可危的孩子,他將不擇手段。
這場豪賭,他輸不起。
也絕不會輸。
“遲總,我找到了一個人。”助理緊張地說道,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遲溫衍微微皺眉,目光如刀,直視著助理。“誰?”
“一個叫遲藺的人,他說認識一個隱世神醫。”助理吞了吞口水,繼續道,“不過,他開口就是十個億。”
“能治好季晚和孩子,十個億?”遲溫衍冷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嗎?”
助理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他急著用錢,願意降價,先給一個億,剩下的等見效果再說。”
“一個億?”遲溫衍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可不是小數目。”
“但是,遲總,助理試圖勸說。
“我知道她的情況。”遲溫衍打斷了他,眼季晚的情況……”神如刀鋒般銳利,“我不會讓任何人拿她的命開玩笑。”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暗自盤算。
遲藺的出現,或許是個機會,但也可能是個陷阱。
他不想冒險,但季晚和孩子的生命,已經沒有退路。
“聯係他。”遲溫衍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告訴他,我願意見他,但不可能輕易相信他的承諾。”
“是,遲總。”助理點頭,快速離開。
遲溫衍站在病房門口,目光穿透病房的窗戶,望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