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山風吹拂著,陽光並不熱烈。
三三兩兩的村民,打完藥後,在田邊的大樹下席地而坐,吃著娃娃們送來的冰棍,說說笑笑。
田埂上的大樹,樹冠茂密,山風一吹,輕輕搖晃,送來陣陣清爽。
當真是愜意之極。
陳淩戴著草帽,手握趕羊鞭子,趕著一群白的黑的‘咩咩’亂叫的山羊,慢悠悠的在田間小路上走著。
身後還跟著一個光屁股小奶娃,手上的冰棍化得快,流了滿手,也舍不得撒開。
“富貴叔,去山上放羊吧,俺們跟著你一塊找知了殼。”
“富貴彆搭理他們,山上有豺狗子晃悠,你家那老虎走了,這豺狗子壞得很,指不定啥時候又下山來呢。”
“說的是,那天夜裡聽見老虎叫,俺嚇壞了,還出門看了看,後來走到坡上,望見你打著手電筒,領老虎回去才放心。”
這說話的是陳寶栓和王立山、王立輝兄弟倆,他們住在村邊邊上,農莊那邊兒的動靜他們聽得最清楚。
“怎麼?你們害怕老虎發瘋吃人啊?”
陳淩笑問。
“可不是嘛?老虎誰不怕,遠遠看著心裡都發毛,也不知道你娃哪來那麼大膽子,還敢放出來。”
“是是是,反正俺那天看完老虎之後,心裡瘮得慌。”
“他們都覺得老虎稀罕,俺不覺得稀罕,俺是害怕那東西,你沒聽趕年叔爺講的豹子麼?這老虎可比豹子凶多了,嘴一張那麼大,爪子那麼厚實,一巴掌能把人腦瓜子拍爛。”
“立山哥你說的這,俺當時沒覺得,後來聽存業叔說那老虎殺豺狗子跟殺雞一樣,俺就怕了,都不敢去你家那邊兒趕飯場了。”
阿福阿壽雖然回動物園了,但這裡仍然流傳著它們的傳說,仍然是人們茶餘飯後談論最多的。
“誒對了,聽說富貴你家還有個小土豹子子?”
“昂,不過不想養,這吃肉的東西難搞,養大一點就想放走的。”
“說起來俺見過老虎了,還沒見過咱們這邊兒的土豹子嘞,有空到你家瞧瞧去。”
“行啊,這東西也就去年才又多起來,比山狸子滑溜多了,平常一點聲音也沒有,它在樹上,你從樹底下走過去,都不知道它在上頭。”
陳淩嗬嗬一笑,拄著趕羊鞭子坐下來。
“爸爸~”
睿睿吃完冰棍,張著黏乎乎的小手遞到他跟前。
“可以啊,一根冰棍都吃完了?”
陳淩從脖子摘下水壺,擰開給他洗手。
“嗯。”
小東西點點頭,把兩個巴掌伸出來接水。
“嘿,睿睿這娃,真不像剛一歲的娃娃,看著比兩三歲娃娃懂得還多,都會洗手了。”
“是啊,水娃子家那個比睿睿還大倆月,啥也不會。”
“誒對了,富貴你讓他吃冰棍沒事嗎?娃還這麼小。”
“沒事,他不會吃,路上化了一大半,一邊走一邊流,就沒吃到嘴裡多少。”
“嘻嘻。”
剛洗完手的小家夥,也聽不懂大人說啥,見到扔在地上凍冰棍的小木棒招了一群螞蟻,頓時嘻嘻一笑,跑到跟前就岔開腿開始撒尿。
一泡尿直接把螞蟻衝得四分五散。
“哈哈哈,你就說這娃多皮吧,比富貴當年皮多了。”
陳淩也是哭笑不得,照著他那小屁股上給了兩巴掌:“完蛋玩意兒,就知道搗蛋。”
“睿睿,不理你達,伯伯就喜歡你這樣的娃娃,來,伯伯給你撲螞蚱。”
可惜這臭小子根本顧不上理會人,很快又被玉米田裡跑出來的毛毛蟲吸引住了,跑過去就是一腳踩上去。
然後抬起小腳丫一看,看到那隻被踩得稀巴爛的毛毛蟲,他便高興得吱哇亂叫,不斷踩著小涼鞋,來回去草裡找蟲子踩。
真是玩得不亦樂乎。
“走了,不讓他在這兒搗亂了。”
見到羊群緩慢走遠,陳淩就站起身,拿上趕羊鞭子,準備離開。
王立山等人一個勁兒攔著說沒事。
“沒事兒,讓他玩吧,小奶娃子多討人喜歡。”
陳淩隻說帶睿睿去轉轉,哪能讓他在這兒耽誤人乾活呢。
今天天氣正好不熱,小風吹著也涼快,是打藥的好時候。
他們父子倆一走,六妮兒幾個也跟過來,到處去田間地頭的樹上找知了殼。
知道今年知了殼價錢高了,不趕緊多找一些賣錢那不是傻子嗎?
在彎彎曲曲的田間小土路上走著,羊群邊走邊吃草。
陳淩父子倆和一群娃娃閒著沒事,羊群吃草,他們就變著法兒玩,找知了殼,掏鳥窩,追小兔子。
這季節真是什麼都有。
直接圍著村子轉了一大圈,玩了一個痛快。
下午睡完午覺起來,本來還想放羊去的。
但王聚勝找過來說他們那邊兒西瓜摘完了,讓羊直接進瓜地吃就行了,省事兒。
不然還得帶著羊到處晃悠。
陳淩一聽,得了,剩下幾天省事了,不用到處放羊了。
每天把羊群趕到西瓜田一通狂吃,吃飽就領回家完事。
於是下午就騎上小青馬,帶上小白牛,直接殺到老河灣的河灘瓜田去了。
羊在瓜田吃西瓜藤葉,陳淩帶著兒子和一頭牛一匹馬在河裡洗澡玩,洗洗澡,捉捉魚蝦螃蟹,太陽落山就回家吃飯。
日子過得輕鬆又愉快。
讓趙玉寶見了都羨慕不已,已經忍不住琢磨著去趕集買小羊羔了。
天天去農莊找陳淩請教養殖方麵的東西,還拿著小本本去記,真是來了興致就一發不可收拾。
】
認真的一塌湖塗。
這老頭子這些天把門前的小橋也完工了。
王來順幾個還帶頭給豎了個碑,寫上日期什麼的。
他們這邊,以前修橋修好以後,當地都會請石匠刻字立碑,讓後人銘記什麼時候什麼人給當地做了善事。
當然這個就是自己瞎玩的,立碑也不是那麼正式了。
但趙玉寶還是十分高興。
盛讚自己搞出來的這個‘小橋流水人家’的布置。
心滿意足之下,這兩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即興寫了兩篇文章,和信一起寄了出去,不用多說又是給老友炫耀的。
原本他這些老友對他隱居鄉下的事並不感興趣。
直到他那個山驢子懸崖峭壁產崽兒的文章和照片給傳出去後,才紛紛來信。
讓趙玉寶好好的揚眉吐氣了一把。
連帶著那老友的女兒沒經過他同意就發出去,也沒追究。
“趙老師啊,你說你一個大作家,高級知識分子,體麵人,怎麼還扛著麻袋找起知了殼了?這讓外村人見了,不得笑話咱們嗎?你現在可是俺們村的門麵?”
“就是,可不能光要門麵,不要體麵。”
給趙玉寶修完小橋,又給玉米苗打完農藥,村民們終於閒下來了,也終於開始來陳淩家農莊這邊趕飯場了。
今天晌午飯時間,男女老少聚了一堆人。
紛紛調侃趙玉寶。
這老頭子就近兩天,天天拉著老伴兒,拿著麻袋和竹竿出去找知了殼。
問就是找著玩。
但私底下卻暗戳戳的告訴陳淩,他要找知了殼,攢錢買小羊羔。
好家夥。
這話聽完直接讓陳淩傻眼半天。
這麼大的作家,又不缺錢,偏偏費力不討好的去攢知了殼換錢買羊羔。
這不是腦袋有毛病嗎?
“去去去,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趕緊下棋。”
坐在石桌旁的趙玉寶一推眼鏡,吹胡子瞪眼道。
“趙老師,下次你寫文章能不能像帶富貴那樣,帶上俺?也提上俺一嘴啊?”
“哎呀,對啊,趙老師,咱們都住一個村了,你也提提俺們。”
大家都跟他熟了,知道他這人名頭大歸大,但是沒架子,對人很是親切。
“提你們啥?”
趙玉寶走了一步棋,瞄了一眼王立山他們幾個。
“嗯……俺來想想……”
王立山把碗快放到腳邊,蹲在石頭上苦思冥想:“要不就說陳王莊王立山會養豬,養的豬肥又壯,肉吃起來香又香。”
“你這啥跟啥,還香又香,趙老師你寫俺,就說陳大誌會編筐,還有竹椅板凳架子床,笤帚席子他都會,編個燈籠亮堂堂。”
“不行,大誌你這也不行,俺來,趙老師俺來,陳英強會磨麵,一個能頂兩個半……”
鄉下就是這樣,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要有點啥要發言之類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往順口溜上邊靠。
不管誇人還是損人。
很多都是順口溜這種的。
聽起來尬得很,但當事人念完還洋洋自得。
完美詮釋了什麼叫隻要我不尷尬,尷尬就是彆人的。
陳淩在旁邊坐著,掰著硬邦邦的魚乾,喂著一群小奶貓,笑嗬嗬的聽著他們在那邊兒爭論吵鬨。
幾次聽得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
心裡也覺得挺有意思。
“喵嗚~”
忽然,一連串尖銳的貓叫傳來,是農莊西側的山狸子在叫喚。
兩窩小奶貓聽見這聲音,趕緊翹著毛茸茸的小尾巴四散而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等小奶貓各自鑽進洞穴,西側那邊的山狸子還在洞口露著一顆腦袋,眼睛向樹上直勾勾的盯著,不斷‘喵嗚’、‘喵嗚’的尖叫。
就跟貓發情叫得還難聽。
“叫喚啥叫喚,剛生的小貓崽子,又走池子麼?”
“這山狸子就是比家貓叫得難聽多了,富貴養在這兒是讓逮老鼠的吧?”
“應該是吧,養倆貓比不養好,能防著點老鼠偷小雞崽兒。”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有人還撿了個石頭丟過去,讓它不要叫了,聽著晦氣。
沒想到這一石頭砸過去,山狸子還沒怎麼樣,就見樹頂一陣搖晃,一隻毛色斑斕的大貓縱身之間,竄進濃密的枝葉間,消失不見了。
“俺滴個親娘哎,這啥東西?猛的竄出來,把俺嚇一跳。”
王立山仰著頭心有餘季的都囔著。
這動靜鬨的,瞬間趕飯場的呼啦啦全圍了過來,紛紛仰著腦袋看來看去。
“俺剛才看著有點像貓啊,不過個頭比貓可大多了,你們沒看到剛才把山狸子嚇的亂叫喚麼……”
陳大誌擰著眉頭說道,忽而心頭一動:“誒,這不會就是土豹子吧?”
“富貴你剛才在邊上坐著,你看清楚沒有?”
“沒有啊,那東西在樹上一閃就過去了,不過要是比貓大得多的話,我想應該就是土豹子。”
陳淩搖搖頭,心想要真是土豹子的話,應該就是家裡那個小豹子給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