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的視線從竹林,亭子,到流淌著潺潺溪流的水渠。
兩道水渠也就五六十公分左右寬,其中溪水淺淺,環繞農莊一大圈,蜿蜒曲折的穿過竹林,之後又繞過亭子,向果林深處流淌而去了。
倒真有些流觴曲水的感覺。
“你這布置的好啊富貴,比我設想的還要完美。”
這還沒走進農莊裡麵呢,梁越民就已經被外麵的竹林與水渠吸引,越看越喜歡,興致上來了,便撇下媳婦兒子獨自跑到水渠跟前,蹲下來掬起兩捧水。
溪水清澈,梁越民掬水洗了洗臉,頓覺清涼舒爽,便又掬起一捧水來喝,然而剛送到嘴邊就嚇了一跳,“好多小魚,你放了魚苗麼?”
他回過頭驚訝的問陳淩。
“還沒放呢,這是順著溪水從山上流下來的魚。”
水渠的水,來自陳淩從山上的引下來的溪流,西山和北山各一條,兩條溪水分成四支水流,兩支水流齊齊注入農莊內的蓮池,而另外兩支則相伴環繞農莊流淌,便是眾人看到的兩條水渠了。
“叔叔,叔叔,我們彆等爸爸了,讓他自己在這兒玩水吧,咱們還有那麼多地方沒逛呢。”小胖子梁一明跟六妮兒一樣,是個皮實的小娃子,跟誰都自來熟,來了陳淩家這麼多次,和陳淩早就熟得很了,每次過來粘著他要去玩這個玩那個,現在也不知道瞄上了啥,連他爹也不管了,拖著陳淩的衣服,就要往農莊裡麵走。
“好好好,不等他了。”陳淩讓他拖著走進農莊,身後眾人也是笑嗬嗬的跟著。
等到走進農莊,看到巨大的蓮花池,以及池上的木橋與池畔的走廊,眾人更是讚歎不已。
今天來的人有趙大海一家三口,梁越民一家三口,另外就是山貓和杜娟兩人,他們這些人都是在外見過世麵的,但看到陳淩家的農莊後,還是忍不住感到有些驚豔。
陳淩也覺得很滿意,反正就是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不過倒不值得他們這樣誇讚。
就笑著說他們反應太誇張。
“沒誇張,是真覺得漂亮,主要你們這裡的景色好,你布置的也好。等以後花草樹木,還有滿池荷花長起來,肯定會更美的。”杜娟很認真的說道。
趙大海聽到她這話後,樂嗬嗬道:“杜娟可是大畫家,她說漂亮就漂亮,還能騙你不成?”
“你這個人啊,就是謙虛。”
山貓對此表示非常認同,點頭道:“這話沒錯,他這人是有這個毛病。”
上次打狼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這小子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本事厲害得很。
“行吧,既然你們喜歡,有空就常過來玩。”陳淩無奈笑笑。
這是因為他沒發覺自己超前的思維理念,在這個年月有多麼不同,所以有點妄自菲薄了。
隨後也不再多說,繼續向前。
踏上木橋,穿過走廊,就是寬敞的竹樓院落了,地麵由青石板鋪就。
兩層的竹樓,呈凹字形正對著蓮花池,坐北朝南建了三幢,三幢樓圍繞著一個院子,目前還沒栽種綠植花草。
竹樓後是木樓,整體比竹樓要高一層,搭配的錯落有致,相得益彰。
梁越民這時也跟上來了,眾人就先在竹樓和木樓之間來回逛著,也不急著上去。
隻有小胖子等不及,拉著趙大海家的小女娃,鑽進竹樓就不出來了,兩個小娃娃沿著樓梯跑來跑去,大呼小叫個不停。
“小明你不要鬨騰了,趕緊下來,小心一會兒把妹妹摔到。”柳銀環在下麵喊了兩聲不管用,就走進去守著他們玩鬨,向文霞和杜娟也跟進去。
而幾個老爺們兒還在外麵,山貓正瞧著竹樓外的柱子道:“這工程隊可以啊,柱子下麵的地基還給墊了青石,這可是很費事的。”
“那當然,我給富貴找的工程隊,能有錯嗎?”
趙大海頓時得意起來。
“哈哈,那倒是,大海哥給找的這個工程隊確實非常不錯。”
陳淩拍拍他滿是肥肉的胸脯,笑道,“要我自己找人建,七拚八湊的,麻煩不說,花費肯定比這個大。”
給工程隊結算的費用最後是將近四萬塊。
遠遠低於他的預算。
而建築材料和工程隊的煙酒夥食,花費連三千塊錢都不到。
就光說建築材料吧,一塊青磚才三分錢,青石板六分錢、八分錢,拖拉機拉一趟,青磚四方,也就是兩千來塊青磚,花六十塊錢算多的了。
這還是王八城賣的建材普遍比周圍縣城貴的情況下。
木材與竹材就更不用說了,用的都是洞天的玩意兒,基本就沒花錢。
如此零零總總的算下來,農莊建完也不過花了不到五萬塊錢。
“既然是這樣,你準備咋感謝我?”趙大海衝他一陣擠眉弄眼:“正好山貓也在呢……”
“我的娘嘞,大海哥你可真是三句話離不開這個。”
陳淩嫌棄的斜他一眼,“待會兒就帶你到山上轉轉,行了吧。”
“嘿嘿,行,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最好再讓我見識見識黑娃它們倆是咋攆山的,聽說你和山貓在鹿頭山一塊打狼,攆豹子,我這心癢癢得很。”
趙大海搓搓手,他過來玩就是存著這個心思的。
“你們這是在聊啥?”
梁越民沒明白趙大海為啥這麼激動,聽得一頭霧水。
“跑山,打獵,你玩不玩?”
山貓笑笑,從口袋出來一個鑰匙扣,上邊掛著一串狼牙:“喏,上次跟富貴在他老丈人那邊的鹿頭山打狼弄到的。”
梁越民接到手裡摩挲兩下,有些愛不釋手:“真好,下次跑山也帶上我,去年富貴他們村子打狼我就沒趕上,後悔了好一陣子。”
槍他玩過不少,但是真真正正的打獵,卻是一次也沒有過。
“行。”
山貓又接過鑰匙扣,把上麵掛的狼牙拆下來給他,“我家裡狼牙、豬牙、虎牙多得是,你喜歡就送你了。”
梁越民連忙推辭說不要,最後實在拗不過才收下,但看他立即喜滋滋的戴在手腕上的樣子,顯然是很喜歡的。
而後幾個男人也走進竹樓,東瞧瞧,西看看,又順著樓梯上二樓,把三幢竹樓轉了個遍。
轉完又去木樓,到三層打開窗子觀賞風景。
山風輕柔的吹,樹葉嘩啦啦的響。
遠處是大片的麥田,在麥田環繞中,幾處起伏的土坡上種滿了油菜花,輕風拂過,層層疊疊,像是金黃的波浪,在青綠色的麥田的懷抱中異常醒目。
放眼望去,麥田、村莊、蒼青的山、田野上奔跑的狗,全部收入眼底。
而往近了看,農莊內的蓮池、木橋、走廊,農莊兩側的雞舍、鴨圈、牲口棚,以及外麵的竹林、亭子、水渠等等,也都看得非常清楚。
時值農曆四月,果林的果樹全都開滿了花,果林之外,漫山遍野的也是花草繁盛,爭先恐後的綻放著,蝴蝶蜜蜂成群的飛來飛去,來回忙碌的采食花蜜。
山間的涼風習習,撲麵吹拂過來,清爽滿麵,風裡都帶著花草的清香,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好地方啊,我不去跑山了,我要在這兒待一天,直到太陽落下。”
梁越民伸出手,讓柔風吹拂著自己,滿臉愜意的道。
“我也一樣。”
趙大海叫嚷,“富貴,要不咱們晌午就在這吃飯吧,喝著小酒,吹著風,賞著景,多舒坦啊。”
“行啊,這簡單,農莊後麵就是廚房,有碗快桌椅,我待會兒殺隻雞,宰兩條魚,咱們就在這兒吃飯。”陳淩說道。
幾個大老爺們站在窗前陶醉不已。
而女人和娃娃們也在不遠處嘰嘰喳喳,趴在窗前到處看。
既然大夥都很喜歡這裡,到了中午,陳淩就回去把王素素和妹妹接過來,把家裡的兩位老人也都喊過來,在農莊熱熱鬨鬨的吃了頓飯。
給新建的農莊染上了許多煙火氣。
那份愜意就不提了。
……
飯後沏上茶水,吹著山風,眾人就坐在樓上悠哉悠哉的打牌。
打了會兒牌,晌午的酒勁也下去了,趙大海就不太坐得住了,還是想到山上去玩玩。
去就去,農莊後麵就是山,想去山上玩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陳淩就喊上家裡的狗,帶著他們往山上走。
然而北麵的山比較陡,不大一會兒,趙大海就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扶著一棵大樹開始不住的喘粗氣。
山貓見此笑話他,就這德行還跑山呢,跑一圈下來還不得把小命跑沒了。
“我這不是沒跑過山麼,以後多跑兩次就好了,到時候你再給我找兩條好狗,咱們挎刀巡林去。”
趙大海張著嘴巴喘著氣,呼哧呼哧跟風箱似的。
山貓麵無表情的搖搖頭:“你不會養狗,你都把狗養廢掉了。”
“瞎說,我隻是沒時間帶狗上山。”趙大海連忙否認。
“嘻嘻,胖哥哥你養的狗我見過的,瘦的能看到排骨,山貓哥哥說得對,你就是不會養狗,肯定是飯都自己吃了,把自己吃得胖胖的,不肯給狗吃飯,狗都快餓死了。”
這時,王真真突然插話道。
眾人聽後頓了一下,隨後紛紛大笑不止。
向紅霞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真真,那是細狗,細狗就是那麼瘦,胖了就不厲害了。”趙大海漲紅著臉解釋道。
“你騙人,黑娃就很胖,身上肉可多了,還硬實,每次黑娃不聽話,姐夫打它,都打得自己手疼,但是它能打得過狼,你的狗能打得過狼嗎?”王真真仰起頭問他。
“這不是打不打得過狼的事。”
趙大海再次解釋道:“細狗就是天生很瘦,瘦了跑得快,攆兔子跟玩似的。”
“小金攆兔子也跟玩似的,你的狗跑得過小金麼?”王真真仰著小腦袋又問。
“這,不是跑的快不快的問題,反正這細狗它跟彆的狗不一樣,不一樣你知道嗎……”
趙大海滿肚子話頓時被堵了回去,急得額頭冒汗,語無倫次,一時間不知該說啥好。
山貓見他的窘相就在旁邊嘿嘿笑,“還是真真看得準,你胖哥哥就不會養狗。”
其他人更是被逗得笑個不停。
連小胖子和趙大海的女兒也跟著咯咯笑個不停。
等大夥樂完了,陳淩就說道:“細狗不能攆山,在山上跑不開的,就是在田裡攆個兔子和野雞,大海哥你要是想跑山,以後挑兩條攆山狗。”
細狗跑得快是跑得快,但是這種狗跑太快了容易刹不住車,在山林中攆山的話,容易撞在樹上或者山岩上撞死。
它們不適合跑山,適合在大草原和平原上打圍。
相比之下,小金的快是靈活的快,它和黑娃的腳趾是專門選育出來的虎頭黃,也就是攆山狗的腳趾,入山林如履平地,像是林中的豹子一樣奔跑騰躍,翻山越嶺完全沒有問題。
“我也知道細狗不適合跑山,這不是沒機會找好狗嗎?山貓給我挑這個細狗,還是我求了他大半年才給我弄回來的。”趙大海苦著一張胖臉說道。
山貓嫌棄道:“你連兔子都沒攆到兩隻,就想跑山,還是先把狗訓好,學會怎麼攆兔子再說彆的吧。”
他給趙大海找的細狗就是為了讓他攆兔子練手的。
結果趙大海一直也沒把狗訓出來,這可不能怪他。
“唉……”趙大海被連番打擊,加上今年身體越發肥胖,在山上走不了多久,就累的受不了,唉聲歎氣之際,也發了狠心,決定回去後多帶著狗練練,免得下次過來還讓人笑話。
稍後,趙大海歇息好,一行人再次前進。
這季節,山上是最熱鬨的時候,道旁五顏六色的野花盛放,野蜂飛舞,一路上,草叢中、灌木中,各種鳥雀小獸不住的往外跳。
可把梁一明這小胖子樂壞了,跟在小黃狗後麵追完這個追那個,等小黃狗好不容易逮住隻四腳蛇,他還去跟小黃狗搶奪,急得小黃狗汪汪大叫,他也毫不示弱,衝小黃狗汪汪叫回去。
逗得大夥笑個不停。
連柳銀環都對這個活寶兒子沒辦法。
山風陣陣,花草芬芳,娃娃們鬨騰著,女人們則采摘各種顏色的野花編成花冠戴在頭上,還興致勃勃的拉著杜娟用照相機給她們照相。
又走了一段距離,路邊有一片野草莓,鮮紅的顏色,果實比草莓略小,上麵有很多凸起的小顆粒,王真真看到後歡呼一聲就跑過去采。
“小姑姑,你發現什麼了。”
小胖子趕忙拉著丫丫跟上去。
“這是刺泡兒,可好吃了。”
“刺泡兒?好怪的名字啊。”
這名字小娃娃們奇怪,幾個大人們也奇怪得很。
“其實就是刺莓,或者叫山莓、樹莓、覆盆子,覆盆子這個名字你們肯定知道。”陳淩解釋道。
刺泡兒或者刺泡果,在農曆三四月份山上道旁很常見,這種野果名字很多,什麼樹莓、山莓、野草莓、覆盆子各種叫法都有。
但是最出名的還是覆盆子,因為魯迅先生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就提到過。
“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
魯迅先生的這個描述可謂是極為簡樸而有直接,這覆盆子小雖小,味道卻非常好,比桑甚要好吃的多,自不用說。
就是果肉太軟,經不起顛簸,也不易保存,很多城裡人是吃不到的。
“原來這就是覆盆子啊,我們上次來山裡玩的時候,怎麼沒遇到?”
“那是秋天,早沒了。”
看到小家夥們蹲在地上邊摘邊吃,幾個大人忍不住也摘了兩顆品嘗,果然酸酸甜甜,味道極好。
於是也跟著邊摘邊吃,很快就把路旁的刺泡果采摘了個精光,就這還意猶未儘,詢問陳淩山上還有嗎。
“當然有了,山上多的是,除了刺泡兒,野桑甚、羊奶果也都能吃了,今天讓你們吃個過癮。”
他這話剛說完,沒走幾步遠,前方就看到幾棵野桑樹,抬頭看去,紫紅色的桑甚掛滿了枝頭,小胖子看到後就蹦著跳著嚷嚷起來,想爬到樹上去摘。
對他來說,吃桑甚是次要的,主要是想爬樹,為了能爬到樹上摘果子玩。
“叔叔,叔叔,我能爬這棵樹嗎?”
“能爬,桑樹又不咬人。”
“可是我怕樹上有蟲子咬人。”
他倒還不笨,知道先問陳淩。
問過之後,才抱住樹乾往上爬,來村裡玩過幾次,他可是早就學會爬樹了,可惜這幾棵樹不好爬,光溜溜的,小胖子也沒村裡娃娃身上有勁兒,試了幾次爬不上去。
最後還是梁越民抱著他摘了些低處枝丫上的桑甚。
但是高處的就摘不到了,把小胖子急得哇哇大叫,梁越民也累的滿頭汗。
想把兒子放下來吧,又想表現出父親的大男子氣概,就咬牙硬撐了。
這時王真真看他們摘得費勁,就擼起小袖子,說了句:“我來幫大家摘。”就像個小猴子似的,抱住樹乾,利索的蹭蹭蹭的竄上了樹枝,看起來靈巧無比。
“還是小姑姑厲害啊。”
小胖子拍著手鼓掌,看得滿眼羨慕。
向文霞旁邊的小丫丫也跟著含湖不清的叫喊:“小都都,真膩害。”
王真真撇撇嘴,不以為意,爬樹翻牆是鄉下娃的基本功,男娃女娃大部分都會,“胖哥哥稍微讓開一點,我要往下踩了,我把樹枝踩低了,大家過來摘。”
趙大海聞言急忙退開。
而後就見王真真把一根綴滿桑甚的枝丫輕輕地踩了下來,踩到大人們剛剛能夠到的高度,大家便三下五除二的往下摘桑甚。
摘完一枝又是枝,也沒帶啥口袋,大夥就邊摘邊吃,至於王真真也不用大家管,她想吃在樹上就吃了,還能摘到更高處的。
其實,越往山上的桑甚,成熟的越晚,但是吃起來卻更甜。
這幾棵桑樹上的桑甚味道就很好,尤其紫黑色的,完全熟透了的桑甚,吃起來又軟又甜,甜中帶著一股清香。
而紫紅色還發硬的桑甚,則是甜中微酸,也是相當的好吃。
摘下來後,大家都是一粒一粒的往嘴裡塞,覺得比吃刺泡果還過癮。
實際上,桑甚這東西,除了鳥雀和猴子,也沒啥其它什麼東西來吃,因此桑樹上碩果累累,他們這幾個人完全吃不掉。
最後等過足了癮,不僅每人吃得滿嘴滿手紫紅,把三隻狗也喂得滿臉滿嘴都是。
其中趙大海最是好笑,他之前離得很近,王真真踩樹枝的時候,許多熟透了的桑甚掉下來,砸在他身上,把他衣服領子上都染成了紫紅色,一塊一塊,跟掛了彩似的。
不過這時候他也不再惦記著跑山的事了,而是完全沉浸在這平時很難體會到的山野趣味中,帶著媳婦女兒跟大家夥嘻嘻哈哈玩鬨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