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淩就悄悄地走近,扒開河畔的野薔薇花叢。
在花叢的遮掩下是幾塊大石頭,石頭附近,斑斑點點的蜜蜂屎極為顯眼,再順著蜜蜂屎去找,就會發現石頭下方有一道十來公分長的縫隙,蜜蜂正在飛進飛出。
這是土蜂的窩,築巢非常隱蔽。
土蜂就是土蜜蜂,又叫中華蜂、中華蜜蜂,是華夏本土的特有種。
這種蜜蜂性子野,築巢很隨意的。
像這樣的石頭縫裡的,還有土穴裡、老鼠洞內的,都很常見,另外樹杈上、牆縫、甚至在農家的菜窖裡築巢的都有。
和廣為人知的那種蜜蜂不是同一種,那是國外引進來的洋蜜蜂。
但是,土蜂產的蜜卻是極好的。
尤其是野外的土蜂,蜂蜜色澤深、味道香濃。
若是築巢在高山的山崖上的蜂窩,那更不得了,裡麵的百花蜜,味道絕佳,帶著一股誘人奇香,喝一次就讓人難以忘懷。
這樣的土蜂蜜自然是很好的,價格也不便宜,這不假。
但是中華蜂卻不太好養。
產蜜少,容易炸窩、分群,還喜歡蜇人。
比起外來的洋蜜蜂而言,它們性子野,沒辦法維持成大型的蜂群。
而且還特彆經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誘惑。
哪裡花多,蜜源豐富,整個蜂群就會拖家帶口全部飛走。
即便是人工養的土蜂,也是這樣。
根本就沒辦法大規模養殖。
這就很讓人頭疼了。
如此以來,後果就是,到了零幾年後,中華土蜂被外來的洋蜜蜂擠壓生存空間,險些成了瀕危物種。
“都被我找到老窩了,那就都給我進去吧。”
收蜂是技術活,收野蜂更是,陳淩沒養過蜂,對此完全是一竅不通的,但還好,他有洞天,直接帶著石頭將整個蜂巢收進去就完事。
而且收完蜂巢,他還特意等了等,等在附近飛舞的蜜蜂過來攻擊他時,接觸的瞬間也全部被他收了進去。
然後在石橋後的花園內特彆劃分了一塊區域,讓它們先靜靜的在那裡繁殖。
不讓鳥類和錦雞去打攪。
等規模大了,再放出來,在洞天到處采蜜也可以。
其實去年春天,他就往洞天裡收過許多蜜蜂和蝴蝶。
但那時候,他對日月洞天的掌控力不強,無法分割區域。
蜜蜂和蝴蝶收進去後,到處亂飛,最後都沒能繁殖成規模,在去荷花上采蜜的時候,全被小池塘的魚躍出水麵吃掉了。
他最後也沒再去費心思找蜂窩。
“先養著,以後再多培養出來幾個中華特有品種的土蜂,我就不信還能瀕危了。”
陳淩拍了拍手,暗暗打定主意。
隨後背起竹筐,拿起魚簍,牽著牛往家走。
據說澳大利亞的蒼蠅,因為無屎可餐,最後不得不做起了蜜蜂的工作,傳播花粉靠蜂蜜為食。
由此可見,環境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
何況他有洞天這樣的絕佳之地,在洞天養蜂,受靈水滋潤,總能培養出更為優良的蜂種。
……
“喔喔喔——”
晨雞報曉,旭日東升。
金黃的陽光暖暖照耀而下,炊煙鳥鳥升起,人聲,狗吠,使得清晨的山村漸漸有了生氣。
春耕時節過去了,這是山花盛開的時候,山林也越發熱鬨。
人們不必再那麼忙碌,不過農家少閒月,就算不忙,也要時常到田裡照看,鋤草,趕鳥,拔出敗穗。
精耕細作,才有好收成。
這天吃過早飯,陳淩就和老丈人一塊扛起鐵鍬、穿著水鞋下地去了,麥苗長起來了,自家的麥田就到了灌既的時候,前陣子雨水淅淅瀝瀝的下了幾場,也沒去管,但入了農曆三月,雨水反倒少了。
沒辦法,這就要人為給小麥澆上今年的第一水。
“把溝挖深一點吧,能多放點水。”
老丈人囑咐道。
灌既時開溝是累人的活,但是陳淩身強體壯,最不怕這種體力活,前兩天就把溝開好了,這時候再把麥田附近這一段溝挖的深些,澆灌到最後也可以順便把菜園子澆上一遍。
“知道了。”
陳淩提著鐵鍬又把溝挖了挖,而後就去把山腳小河溝的水引過來,剛用鐵鍬放開口子,水流就嘩啦啦的湧進了土溝之中,河水夾雜著泥濘,渾濁的緩緩流淌。
翁婿兩人就拄著鐵鍬,在田埂上看著渾濁的河水流過土溝,進入麥田,而後穿著水鞋走進麥田,引水灌既。
由於春天小河溝水位不高,引來的河水流速比較緩慢,忙碌到中午,兩人才隻是澆完兩畝多地。
“存業老哥,幫女婿家乾活也這麼上心,該吃飯啦。”
晌午,工程隊的幾個老師傅下工吃飯,見到他們兩個還在忙活,就從田埂上遠遠地喊道。
知道是在開玩笑,王存業就停下來,拄著鐵鍬笑著回道:“那可不是,一個女婿半個兒,我不上心誰上心?”
他是溫吞老實的性子,這段日子跟工程隊幾個年紀大的處的很不錯。
“吃的還夠不?”
“夠,不夠了俺們跟你說。”
近來,陳淩帶著老丈人去了幾趟縣城之後,兩人就開始倒著班接送王真真,工程隊這邊缺啥了也會給買回來。
說話間,工程隊的人三五成群回村開飯。
村裡的小學重新開學之後,他們白天就不在學校內燒火做飯了,而是轉移到了原來陳二柱家的院子裡。
就在學校旁邊,院子也很大,洪水後沒人管荒廢著,簡單收拾之後,就成了他們吃飯的地方。
“爹。”
“姐夫。”
翁婿倆還在田裡澆著水,一聲遠遠的呼喊傳來,隻見一道小身影,甩著兩條麻花辮,一搖一晃的跑來,身旁還跟著一個撒歡狂奔的小黃狗。
跨過河水緩慢流淌的水溝,王真真提著籃子以及燒水壺,在田埂地頭找了處平整地方蹲下來,小手從籃子裡拿出碗快以及蒸饃炒菜,擺放好。
“爹,姐夫,快來吃飯了。”
“來了。”
陳淩就和老丈人從河水沒灌既到的麥田繞出來,來到田埂上吃飯。
而王真真則蹦蹦跳跳的領著小黃狗,以及跑過來的黑娃小金,去果園外的草棚子裡生起火給狗煮飯。
彆看她年紀小,生火燒飯早已不在話下,這對鄉下娃來說也屬正常,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許多人家的娃娃六七歲就會煮飯了。
當然了就是煮熟了的時候,還得喊大人來幫忙端鍋,不然大半鍋玉米粥,太燙太沉了,端不下來,也容易被燙到。
這邊翁婿兩人草草的吃過晌午飯,倒了兩碗茶水,稍作歇息,隨後又起身走進麥田繼續灌既。
如此持續兩天,麥田和菜園子才灌既完。
而油菜田是不用管的,這東西長的也快,靠天吃飯就行。
倒是西瓜苗,在閒暇時提著桶澆了一遍。
……
時間一天天的過,王素素的身體越發笨重起來,農村女子懷孕,實際上沒有想象中的嬌貴,何況她也沒啥不良反應,所以就還是閒不住,在家不能做飯了就幫忙擇菜,不能乾農活了就做針線活。
這讓陳淩還有王存業老兩口很無奈。
到現在,懷胎八月,家裡有條件的,不說窮富,單說有人照顧的孕婦,誰不想多休息休息,偏偏她不是。
說了多少次也不聽。
陳淩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媳婦骨子裡也很偏執。
沒辦法,雖然知道身體沒問題,後世也見多了孕婦挺著肚子上班工作,但輪到自家頭上就感覺不太一樣了,就去向梁紅玉借來輛汽車,每半個月載著王素素去縣醫院檢查一下。
王存業和高秀蘭自然也是跟著一塊去。
這樣去的多了,婦產科的醫生跟他們小兩口都熟悉了起來。
但還是難免驚歎王素素的身體素質,總說她生的娃肯定壯實,男娃娃是大個子,女娃娃也一定像她一樣好看。
這話說的,王素素都聽習慣了,但聽完還是高興。
至於王存業和高秀蘭的開心勁,就更彆提了。
縣醫院的醫生都在誇,那女兒的身子骨肯定是真的好。
但是婦產科的醫生都在誇,後果就是,小兩口走出來就被同樣來做檢查的孕婦給圍住了。
“你們家平時都吃啥子?醫生都誇哩。”
“是啊,妹子你這身子骨咋養的啊?”
“嗯,瞧人家,臉色都紅都都的,俺們這臉上都成了破抹布。”
這些孕婦,有縣城的,也有鄉下的,但不管是哪裡的,現在聽了醫生的誇獎,都特彆想知道王素素平時是怎麼養的身子,整個人氣色比她們好太多了。
王素素一時間被問住了,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平日裡也就是吃的家常便飯,家裡有啥就吃啥,陳淩那個菜單她也不去看,僅僅是記下來哪些東西不能吃,其餘她也不挑。
不過現在人家都在問她,也都是孕婦,她想了想,那就實話實話吧。
可還沒開口,就被陳淩輕輕扯了一把,小媳婦下意識抬頭,就看到陳淩接過話茬道:“我家這個其實剛懷上就挺注意的,去年剛懷了兩個月,我就搞了兩隻母山羊回去,天天擠羊奶煮著喝……”
“羊奶你們知道吧?這是好東西啊,養身子得很,多喝羊奶,壯身子骨,肚裡的娃娃也跟著壯實。”
“那啥,除了羊奶,雞蛋也得多吃,沒胃口就蒸雞蛋羹,倒上醬油醋和香油,合你們口味就行。”
“除了雞蛋,燉老母雞,燉鴿子湯,不用常吃,一兩個月吃一次都行。”
他說到這裡,鄉下的兩個孕婦已經變了臉色,這家夥,哪是普通人家受得起的?
窮人家的孕婦,就靠著坐月子的時候,彆人送的雞蛋鴨蛋,以及各種雞鴨山貨來養身子。
還買母羊擠奶、天天吃雞蛋、又燉啥老母雞鴿子湯,聽著就令人心頭發緊,懷個娃娃,又不是懷的金疙瘩,哪值得這樣去花費?
這也太嚇人了。
怪不得人家媳婦身子骨好,這吃的東西,咱們都吃不起啊。
彆說是鄉下的孕婦,連城裡的幾個都臉色微變,露出為難之色。
就聽陳淩又說道:“吃這些不方便的話,多吃魚也行,咱們這邊魚多,隨便哪個河溝裡,都是魚蝦成群。”
“啥?魚太費油?沒味?那就蒸魚吃啊,蒸魚配蘸碟,喜歡蘸啥料就放啥,注意孕婦不能吃的彆放就行。”
咦?這個法子好,魚不花錢,隨便哪條河,哪處水溝,隨便就能撈上來半簍子。
關鍵吃了對孕婦好處還多。
這群大肚子婆娘來了精神,有的還從醫生辦公室借來紙筆把陳淩說的法子寫了下來,並又多問了幾種魚的做法。
這場麵王素素見了感覺特彆臉紅。
也是,剛才人家來問她的時候,她自己還不覺得有啥,都是家裡常備的,有啥吃啥,但是陳淩這麼一講出來,再看彆人的反應,她也明白過來。
自己這生活真的有點過於奢侈了。
雖然知道這是丈夫疼她,心裡甜似蜜,但畢竟臉皮薄,被陳淩大喇喇的往外一說,竟是都有點待不下去了,老想往陳淩身後躲。
倒是王存業和高秀蘭聽得樂嗬嗬的,笑容滿麵。
自家閨女這日子過得,可是比縣長的媳婦還舒坦啊。
“那你們怎麼睡覺的?我家媳婦夜裡老睡不著,白天睡覺不想動彈,醒了身上又沒勁兒,就總沒好氣。”一位縣城的男同誌問道。
陳淩對他笑了笑:“這個多帶你媳婦出去散散心就好了,白天多走走,夜裡睡得香,也不用走太快,注意著點慢慢來,稍微出點汗就行了。”
“人老腿先老,聽過這話吧,每天走走不是壞事,走完回來給她泡泡腳,夜裡就能睡下了,再不行就捏捏小腿,嘿,你還彆笑,捏小腿管用的很,捏完之後,媳婦白天渾身有勁,精神頭也就跟著好了。”
這位男同誌聽了皺起眉頭,輕聲滴咕道:“這又是洗腳,又是捏腿的,懷個孩子,我還成了保姆了?”
變著花樣做點吃的他能接受,但是給媳婦洗腳他卻覺得很是為難。
顯然這也是個傳統的大男子主義者。
旁邊的男男女女也都沒啥驚訝的,在這時候這種心態在大多數人看來才是正常的男性心理。
男人是家裡的頂梁柱,全靠他掙錢養家、下地勞作,哪裡能彎腰去給婆娘洗腳?
這不成那啥了嗎。
陳淩見此也不多說,帶著家人離開。
倒是很多醫生護士好奇得很,幾個小護士,還偷偷把他說的法子都記下來。
“你啊,乾嘛那麼說,咱們家自己吃就行了,說出來多不好,聽著可怪了。”王素素看了爹娘一眼,對陳淩嗔怪道,她就是個害羞的性子。
“這有啥怪的,按你的法子說,人家根本不信啊。”陳淩笑眯眯的瞅了媳婦一眼,然後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大肚皮,咧嘴樂了兩聲就扶著她走上汽車。
“什麼叫按我的法子說,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呀?”王素素彎了下嘴角,輕輕靠在座椅後背上。
“當然知道了,我還不知道你,你不就想說家裡有啥就吃啥,就是平時吃的家常便飯嘛。”
“你……”
“咋樣?我說對了吧?”
“嗯。”
……
王存業和高秀蘭坐著車後麵看著他們小兩口拌嘴,互相對視一眼,輕輕笑起來,而後便默契的去看窗外的風景。
“這縣城就是好啊。”
縣城的新城區確實不錯。
趁此機會,陳淩便開著汽車載著家人繞著縣城轉了轉。
而後去新家瞧了瞧,又去梁紅玉家吃了頓飯。
主要是借了人家汽車來縣城了,不去上門走一趟,實在說不過去。
王存業和高秀蘭之前就跟這家人見過幾麵,由於一些無法明說的原因,梁紅玉一家子表現的很是熱情,沒人端架子,所以相處起來也非常愉快。
人與人的交往大多數是這樣的,剛開始的時候,得有一方熱情主動,才能交往漸深厚,若是都不主動交往,怕打擾對方,時間久了,關係就越發疏遠冷澹。
陳淩和梁紅玉一家子的交往就是這樣。
人家很主動熱情,當然了,也對脾氣,幾次都是主動上門,拿東西送禮物,起先他隻是當成兩個退休的老頭老太太過來玩的,也沒在意。
沒想到,最後倒是越處關係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