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淩家卻難得清靜。
這兩個月時間,忙完彆家忙自己家的,就沒咋消停過。
房子建完,又是升學宴,又是滿月酒的,連著趕了幾天的飯場。
到今天才算真正的閒下來。
儘管王來順昨天已經在大喇叭喊著要在夜裡找人值夜巡邏,防著狼進村了,但是短時間之內肯定是輪不到自家的。
這沒了事情要忙,陳淩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早上起床之後,就帶著兩隻狗,拿著彈弓出了門。
過段時間,等打跑狼,就要上山打獵了。
但是獵槍還沒申請下來呢。
陳淩手癢之際,就先用彈弓來過過癮。
這陣子村民們都比較忙,鳥雀一時間沒人管,又多了起來。
大早晨的到處嘰嘰喳喳一片。
陳淩褲兜裝著石子,看到哪裡鳥多就停下來,打上兩彈弓。
讓村民們見了直搖頭:“這小子,才剛安分幾天,咋又開始了……”
老話講逮魚摸蝦,耽誤莊稼;遛狗架鷹,家財空空。
都是不務正業的人才會乾的事。
多好的娃,年輕力壯的,咋就偏偏不乾點正經事呢?
村民們紛紛暗自搖頭歎息。
陳淩也不管這些人咋想的,見到該打招呼打招呼,該說笑就說笑,一路走出村子。
他今天也沒往自家田地走,出了村就往南去了。
不過鳥確實是挺多的。
太陽剛起升來,草葉上的露水還沒乾透徹,就出來到處找食吃來了。
南邊沒種啥糧食,這是陳二柱當初蓋大棚承包的那些農田,二柱被抓之後也就閒置了下來,隻是前陣子漲水的時候村裡人家的糧食有被衝出來的,麥子、稻穀、高粱、大豆都有生長,就是被雜草影響的,長得稀稀拉拉的都不高。
陳淩剛往這邊靠近,就有一大群鳥轟然飛起,喜鵲、野山雀、灰麻紮居多,常常是二三十隻一起出動。
這麼多鳥,他隻是打了兩彈弓,就蒙到了一隻。
雖然僅僅是擦傷了翅膀,但還是受了影響,被黑娃輕鬆的摁在地上,銜乾淨毛之後,吃進了肚子裡。
小金則跟在陳淩身側,望著不遠處的樹上,不安分的搖動著尾巴,嘴裡還小聲哼唧著。
陳淩瞄了一眼,就知道肯定又是那隻鷂子,這傻鳥總是偷偷跟著他,雖然喜歡在他附近活動,但也不怎麼露麵,整天神出鬼沒的,他也不想過多理會。
反正不用他喂食,也不用他養,愛跟著就跟著吧。
接著就帶著兩隻狗,一邊打鳥,一邊四處溜達。
沒過一會兒,準頭就漸漸上來了,越打越順手,隻是打下來的鳥並不多。不過他單純就是娛樂的,也不在意收獲,打下來就都讓兩隻狗吃掉了。
隻有見到感興趣的東西,才會收進洞天裡,有鳥、有樹苗、也有水窪子裡的魚蝦蟹之類的。
慢慢的,離南山越來越近。
陳淩有陣子沒到山上去了,就喊上兩隻狗,繞過老河灣沿著崎嶇的山路向上走。
近來來山上的人比較少,周圍的雜草灌木越發濃密,把山路都擋得嚴嚴實實的。
不能說寸步難行,但是走起路來也極其艱難。
讓陳淩都有種回到後世的感覺,那時候農村生活好了,有互聯網有電視,大部分村民閒暇時寧可窩在家裡,也不往山上走。最多就是秋天進山打點野果做點柿乾、蜜餞,或者弄點野葡萄釀酒。
陳淩從洞天抽出柴刀來,一邊開路一邊往上走,越過一個小山坡,草叢中的小動物多了起來,不時就有鳥雀從道旁驚起,撲棱棱的飛過頭頂,還能看到一些蘑菇、地衣,還有蛇泡等野果子。
甚至陳淩還在小金的提醒下,看到一個獾子洞,就在灌木叢旁,挖出碎土堆,緊挨著土堆還有一道深洞。
洞穴應該是才剛挖出來不久,泥土都是新的。
小金上次沒挖到這玩意兒,還念念不忘,察覺到這熟悉的氣味,就繞著獾子洞又是打轉,又是來回嗅,可能是知道這洞比較深,過了會還咬著陳淩褲腿往洞口那邊拽,想讓他忙抓。
“好了小金,它們又跑不了,等過兩天再來堵也是一樣,乖乖的,咱要聽話。”
陳淩拍了拍小金的腦袋安慰道。
黑娃隻是蹲在旁邊哈喇子流了老長,瞅瞅獾子洞的洞口,再瞅瞅小金,仿佛在等獾子自己出來。
這玩意兒肉好吃,上次燉出來,雖然給它們沒剩多少,但是骨頭都進了它們兩個的肚子裡,那味道它可記著呢。
“就知道流著哈喇子乾看,除了吃就不能長點本事?”
陳淩見到黑娃這一臉饞樣子就來氣,給了它一腳,就領著小金往前走。
黑娃甩了甩毛發,沒心沒肺在獾子洞旁撒了泡尿,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過了會兒,眼前的野果子越發多了起來。
這不,陳淩就站在一處山葡萄旁,舉著石鋤刨了兩株下來。
這種葡萄就是純野生的,果子比家裡種的葡萄要小很多,大多數也就成人的小指頭肚那麼大,皮厚肉少籽兒多,吃起來發酸發澀。
這玩意兒現在村裡的小娃娃都不稀罕看一眼。
也就是陳淩這樣的,小時候零食少,才會搶著過來摘了吃,覺得是難得的美味。
現在也就是秋天釀葡萄酒的時候,每家進山摘一些,還彆說,釀出來的葡萄酒,喝起來味道還真挺不錯,勁兒也足。
陳淩也是惦記著這一口,直接刨了兩株下來,扔進洞天隨它生長去。
挖了兩株山葡萄,陳淩瞄準不遠處的野山楂……
這也是兒時常吃的野果。
就是太酸了。
收進洞天長起來,口味估計能好上不少。穀
很快,他又去挖了兩棵獼猴桃樹,也收進了洞天。
這種野生的獼猴桃,個頭同樣很小,剛摘下來的時候特彆硬實,需要放在麥麩裡捂上半個月才能吃。
挖完獼猴桃又挖石榴,最後連幾株枸杞也被他收了進去。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往山下走的時候,恰好又遇到一處竹林。
不是大毛竹,是當地的笨竹子,土生土長的,也不知道學名叫啥。
這種竹子生長緩慢,也不高大。大概三根手指頭那麼粗,不能做建築材料,筍也不好吃,主要是農家編製竹器來用的,像竹筐子,竹篩,竹耙子等等。
做出來的竹器經久耐用,就是一般人做出來太粗糙,不咋美觀,帶到集上賣也賣不出好價錢,除非有陳大誌那樣的手藝。
陳淩砍竹子主要是王素素做竹篦子要用,這種事他自然是不能讓媳婦來乾的,正好見到了就順路砍兩棵回去。
砍完竹子,陳淩收了手,領著兩隻狗往山下走。
……
“小蒼娃我離了,登封小縣~”
陳淩剛到村口,對麵大壩上,一道公雞嗓子唱出來的腔調,嚇得河邊一群水鳥撲騰著翅膀從蘆葦叢中飛遠了。
就看到一個身穿藍背心,軍綠色褲子,頂著雞窩頭的中年漢子正騎著輛自行車搖搖晃晃的唱著,看到陳淩扛著竹子,領著兩隻狗走過來,頓時輕咦了一聲。
愣愣地看了陳淩好幾眼,才不確定的問道:“是富貴嗎?”
“不是我還能是誰,咋了春生哥,半年不見,認不得了?”
陳淩停下腳步,把竹子斜著拄在地上,衝這人露出笑容。
這漢子是王春元的大哥,王春生。
跟著爹娘常年在縣城住著不回來,開著個小木材廠,當做日常的營生。
當初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有幾年村裡大隊上就是王春元他老子、陳二柱他老子,還有王二嬸子家的老漢在管事,這三人在村裡橫行霸道,名聲極不好。
後來這三家裡,隻有王春元跟陳二柱兩家發了家,也是在鼓勵經商的幾年裡鑽了空子。
當時陳淩的父親也想搞點買賣做,因為經常送信,眼界也算比較開了,準備貸點錢買輛大車往市裡跑貨運,結果想法是好的,但接二連三被混蛋兒子搞得瀉了心氣兒,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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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隻有陳二柱的老子看著這邊不生產石灰,就弄了個石灰廠。
王春生他老子這邊就是有了錢坐吃山空,到處吃喝嫖賭,後來花錢如流水,兩個兒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才收手。
但是由於在大隊是做事太過分,跟村民們處得差勁,就跟陳二柱老子,兩家人搬到了縣城去住。
現在陳王莊村民到了縣城碰到這兩個老家夥也不說話,他們也沒臉,見了熟人就背過身子轉過臉,年紀大了回不了村,落葉也歸不了根了,根本沒臉見人。
“哈哈,你這小子變化有點大啊,遠遠看著,俺還以為哪個大學生下鄉勞動了。”
王春生憨厚一笑,然後說道:“正好剛回來就碰見你了,俊英姑姑讓捎信兒給你呢,說今年給俊才叔上墳,她來不了了。”
“嗯,大姑她離得遠,來不了就算了。”
陳淩點點頭,心道不來正好,省得他跟王素素都不自在。
然後抬頭看向王春生,問道:“春生哥你是去銅石了?”
銅石縣離淩雲可不近,那地方又窮,沒啥必要的事,是不怎麼過去的。
“沒有,俺沒去,是你嫂子家大侄子娶的那邊兒的閨女,前幾天跟著去了一趟。”
王春生說著,掏了根皺巴巴的煙遞了過來。
比起銅石縣,他們這邊算是富有的,所以銅石縣嫁女兒不是嫁苦柳縣,就是嫁淩雲這兩個地方。
陳淩接過煙,兩人邊走邊聊。
他這才知道王春生是回來收拾老家了。
中秋呢,他老子老娘想回也沒臉回來,就自己回來看看。
在村子走著,看著大變樣的老家王春生也是既恍惚又有點傷感,和陳淩匆匆說了兩句話,就回到他爹娘的老房子那邊了,他回來也就是看看,跟每年過年的時候一樣,回來待上半天,找幾個熟人敘敘舊而已。
現在他爹娘回不了村,老房子也沒必要翻蓋的。
倒是陳淩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忍不住往對麵看了一眼,心想這家子人倒是夠鬨騰的。
他們全家人也就隻有王春生兩口子是對老實夫妻,都是直脾氣,不然回了村也是沒人搭理他的。
搖搖頭,走進院子裡,陳淩就見小姨子帶著六妮兒幾個娃娃,坐在東邊的牆頭上,每人手裡拿著一個肉包子在啃,使得一群土狗仰著腦袋,搖著尾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這丫頭還帶著頭,不時的從旁邊梨樹上揪兩片樹葉揉成一團丟下去,逗得一幫子土狗汪汪叫著爭搶,還以為是香噴噴的肉包子丟下來了,她卻在牆頭上咯咯的笑個不停。
“吃個飯也不安生,一會兒把你摔下來你就不逞能了。”
陳淩把兩根竹子靠好,走過去,衝牆頭上的幾個娃娃招了招手:“來,排著隊一個個下來,我接著你們。”
牆頭也就不到兩米高,從那牆麵的幾處鞋印來看,就知道這群皮猴子是咋上去的了。
王真真頓時繃起小臉,搖搖頭,兩根小辮子也跟著甩來甩去:“我不下去。你快去吃飯吧,姐姐做好飯等你呢,我們就在這吃。”
“行了,就讓他們在那兒吃吧,星期一就送他們上學去了,這兩天隨他們瘋玩。”
王素素從屋裡走出來,衝陳淩溫婉一笑:“你洗洗手,我去把鍋端了。”
小丫頭看著兩人,整張臉頓時苦瓜臉:“為啥上學啊,家裡還沒開學哩,俺就住一陣就走了,咋還得在這邊上學?”
陳淩聞言笑了,“啥住一陣就走,今年是閏八月,你得住小半年呢。”
“再說你那文具盒多漂亮,買回來放著不用也太可惜了。”
“可俺沒帶書,咋去上課?”
小丫頭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梗著脖子道。
“沒帶書也沒事,待會吃了飯,讓你姐夫去村裡給你借。”
王素素把鍋從廚房端出來,盛著粥頭也不抬的道。
“要是借不到,明天正好是星期日,還有一天時間哩,讓你姐夫去縣城給你買上就是了。”
“啊?”
王真真頓時哭喪起臉,隻覺得手裡的肉包子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