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故意踩小女孩的布鞋,踩完還不說一句抱歉。
這一定是一個非常沒有素質的狠角色,薑小嬋對林嘉做出了判斷。
他是小學生,而她隻是一個上幼兒園大班的寶寶,武力值懸殊。所以,她沒有立即做出反擊。
冷冷地收回自己的腳,她拍了拍布鞋上的灰。
這一拍,薑小嬋才發現,那不是灰,新布鞋上多了個去不掉的黑印。
大班寶寶在心裡哇哇大哭,對小學生的恨意更深了幾分。調動畢生所學,她得想辦法報複回去。
薑家父母和薑大喜都忙著點菜,沒人注意到薑小嬋的小九九。
其實在鄰家飯館選菜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點什麼菜都好吃,所有菜價格實惠且量大。隻是等待上菜花費的時間有些久,飯館生意好,人手不夠用。
看到林嘉又端盤子又算賬,忙得像個小陀螺,薑南國感歎:“林爺爺的孫子真乖啊,這麼小就會幫大人做事了。”
孟雪梅附和:“是呢,兒子是混球,這個小孫子卻是真懂事。鄰家飯館以後有人接手了。”
薑大喜不同意媽媽的話:“林嘉書讀得很好,以後要去考大學的,他不會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呆著的。”
“怎麼?”薑南國揉揉大女兒的腦袋:“你嫌我們老家小啊?”
“嗯。我要去讀大學,去大城市,跟爸爸一起。”大喜趁機撒嬌。
“那我也要去。”薑小嬋所有熱鬨都要湊。
薑大喜真受不了她:“喂,能不能彆學我!我乾什麼你就乾什麼嗎?”
薑小嬋嘴硬:“我是自己想出來的。”
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薑南國及時提醒她們。
“說好了啊,帶你倆下館子,不吵架。”
“哦。”姐妹識相地停戰。
林爺爺炒的菜一如既往的好吃。他們的菜一盤接著一盤上,薑家的四口人全程沒停過筷子。
薑小嬋個頭最小,吃得最凶,小肚子飽得圓滾滾。
雖然吃了他家的飯,但一碼歸一碼,她可沒有忘記踩腳之仇。
趁爸媽和姐姐去算錢,薑小嬋開始發揮創意。手頭素材有限,她用魚骨頭和剩的蔥在空盤子上完成了一幅大作。
【0+=豬頭】
圓頭圓腦的卡通豬,她拚得有鼻子有眼,特彆生動。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樣的寫法,她直接用數字和符號代替了。
“畫得挺好。”薑小嬋桀桀地笑。
乾完壞事,她火速離桌,溜到父母身邊躲著。
他們走的時候,薑小嬋看見林嘉一個人走出來收拾桌子。她一陣大仇得報的快樂,露出小老鼠一樣的邪惡笑容。
薑大喜獨自捕捉到妹妹怪裡怪氣的模樣:“薑小嬋,你是不是乾什麼壞事了?”
薑小嬋捂著嘴,發出奸笑:“吼吼,不告訴你。”
第二天,一夜好眠的薑小嬋睡到了中午。
醒來,她惦記著布鞋上的黑印,拿小刷子一頓洗洗刷刷。
在夏天最熱的時間段,薑小嬋在戶外暴曬了4個小時,流了大量的汗。
站起身,她感覺世界在旋轉,雙腿軟得像漿糊。渾身的水分仿佛流乾了,她非常口渴,胃裡卻是翻江倒海,止不住地想吐。
她衝屋裡喊:“媽媽,媽媽。”
孟雪梅走過來扶住薑小嬋,摸了摸她的臉,跟火爐一樣燙手。
“哎喲,小嬋是不是中暑了?”
薑小嬋一歪頭,亂七八糟吐了一地。
孟雪梅趕忙去喊薑南國幫忙。
爸爸把薑小嬋抱回房間,經過他的確認,薑小嬋的的確確是中了暑。
“我的鞋還沒刷乾淨呢……”薑小嬋虛弱地說。
“彆惦記你的破布鞋了。”薑大喜給妹妹取來枕頭,讓她舒服地躺下。
一時之間,家裡的所有人都在圍著她轉。
孟雪梅幫她換了身清涼的睡衣;薑南國去打涼水,給她擦拭額頭和胳膊;連平時總跟她吵吵鬨鬨的薑大喜也在拿著扇子為她扇風。
“小嬋需要多喝水。”
“我去倒。妹妹能喝冷水嗎?還是要喝熱的?”
“最好是溫水,加點鹽。”
薑小嬋合著眼,腦殼昏昏漲漲,但她能聽見家人的說話聲。
不一會兒,她的枕頭被墊高,有吸管遞到了她的嘴邊。
“小嬋,水來了,多喝水才能好得快。”
她張嘴,乖乖地照做。
薑小嬋喜歡用吸管喝水,咬著吸管,喝一點點,矜持地停一下,有種在過家家裡扮大小姐的感覺。但她平時不能用,會被媽媽罵,家裡的吸管都是薑大喜獨享的。在姐姐需要喝袋裝中藥的時候,媽媽才會把吸管拿出來。
心裡產生了一股小人得誌的威風,薑小嬋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被她用上吸管了。
於是,為了繼續享受被重視的滋味,她強撐著沒有睡著,時刻留意身邊的動靜。
爸爸媽媽不想吵到她,壓低聲音對話。
“等會兒該煮晚飯了,我們吃什麼?”
“小嬋病了,我們吃些清淡的吧。”
“那煮陽春麵?”
“行,小嬋的那碗彆放雜七雜八的配料,給她倒點醬油。”
哇。薑小嬋在心裡拍手叫好:是醬油麵,早就想嘗嘗它是什麼味道了。
是不是生病的人提什麼要求都不會被拒絕呢?她忍不住這麼想。與此同時,為了測試這個想法,她付諸了行動。
“姐姐……”
薑小嬋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氣若遊絲地說。
“我想試戴一下……你的蝴蝶手串……”
薑大喜不傻,這要求明顯超出了照顧病人的範疇。她懷疑薑小嬋已經沒事了,在這兒裝暈呢。
她委屈地看向孟雪梅。
媽媽沒有主持公道,反倒幫著薑小嬋:“大喜,你把手串借妹妹戴一下吧。那手串是你爸爸從大師那邊求來的,保平安的,說不定鎮一鎮你妹身上的病氣。”
“好吧。”
大喜不情不願地摘下了寶貝手串,套在了妹妹的手腕上。
“薑小嬋,隻許你戴一晚上哦,等你的中暑好了,馬上還給我。”
“嗯嗯。”薑小嬋哼哼了兩聲,當做回應。
手腕沉甸甸的,薑小嬋把手縮回被子,偷偷摳了好幾下手串上的南瓜珠。
原來中暑就可以為所欲為呢!
從小,薑小嬋是個健康寶寶,沒怎麼生過病,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特殊的優待。向來,會被這樣對待的人隻有薑大喜。她見過爸爸媽媽不睡覺地守在姐姐床邊;很晚了帶姐姐出門看病,把她丟在家裡;姐姐打個噴嚏,喘氣稍不順暢,爸媽都如臨大敵。
這是薑小嬋第一次聽到“中暑”這種病,很新鮮。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難受,卻又不是難受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心裡的快樂明顯比身體的痛苦多。
看來,中暑是件大好事啊,單純的薑小嬋給它下了定義。
戴著蝴蝶手串睡著之前,薑小嬋暗自發誓。
——以後,要常常中暑,像完成暑假作業那樣規律。
——每年夏天,若不中暑,誓不罷休。
理智漸漸飄遠。
沒吃到她心心念念的醬油麵,薑小嬋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
烈日高照,樹上的蟬吱哇叫,風吹得樹葉沙沙響。
一切都很平和,直到,家門口傳來惱人的敲門聲。
薑小嬋用被子蒙住頭。
“叩叩,叩叩。”敲門的人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腦袋重得像灌了鉛塊,薑小嬋煩躁極了,猛地從床鋪坐起身。
腕上的手串掛住了床架,她沒有發覺。
打了個哈欠,薑小嬋習慣性地揉揉眼睛。
不經意地這一抬手,一勾,一扯,本就質量堪憂的手串承受不住壓力,“嘩啦”一聲,徹底地散架。
異常的響動讓睡眼惺忪的薑小嬋強行開了機。
隻覺手上一鬆,她低頭,手串的南瓜珠已經掉得到處都是了。
薑小嬋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要是薑大喜看見這一幕,非得把她大卸八塊。
慌慌張張爬下床,她手忙腳亂地撿起珠子。
“叩叩叩。”門口的人十分有耐心,還沒有放棄。
“煩死啦!煩死啦!”薑小嬋憋著一肚子怨氣,鞋都沒穿,往樓下跑。
爸爸媽媽和薑大喜都不在家,來的肯定是來找他們的人。薑小嬋打算開門後,直接把人轟走,再上樓慢慢收集珠子。
門打開。
外麵站著來給薑大喜講暑假作業的林嘉。
他挎著黑色單肩包,嘴裡嚼著口香糖,脖子上掛著耳機。
冷清的桃花眼瞥向門後的薑小嬋,他瞬間皺緊眉頭,她穿著粉色的小豬睡衣,頭發亂得像雞窩。
造型不羈的薑小嬋才是被嚇傻的那個。
連自己能關門都忘了,看見林嘉的那一刻,她立刻想起了先前做的壞事,心虛到雙手冒汗,雙腿抖抖發顫。
“咚,咚——”
在她手心裡捏著的珠子,掉了一顆下來。
滾啊滾,圓圓的南瓜珠滾到他的鞋邊,穩穩地停住。
林嘉彎腰,將那顆珠子撿了起來。
薑小嬋心想,還有機會編兩句糊弄過去,他應該不能一眼看出來這是什麼啦。
誰知他一開口便擊垮了她。
“你把你姐的手串弄壞了?”
“……”
五雷轟頂,薑小嬋失去了語言。
捏著珠子的他衝她涼涼一笑,烏漆漆的雙眸既漂亮又滲人,好像要揪住她的小尾巴,剝了她的皮。
“不、不關你的事,吧。”薑小嬋哆哆嗦嗦,強裝鎮定。
他點點頭,接著說。
“前天,你是不是在我家的餐館玩食物,用魚骨頭罵我是豬?”
嗚嗚。
這下,是真完了。
薑小嬋好可憐。
她好怕,被他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