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地頭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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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睛聚不上焦。

鼻子聞到好聞的氣味,蓋在她身上的被褥散發著暖融融的香,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熟悉的甜。

樹上的蟬叫得歡快,仿佛一種喚醒的鬨鈴。

慢慢地,薑喜的意識回籠。

她抬手揉眼睛,手上竟粘著膠布……有人在給她掛吊瓶。

這是哪裡?

薑喜扯下膠布和針頭,從床上坐起。她茫然四顧,屋裡的布局異常眼熟,陳設卻和她印象中的有很大的出入。

當她瞥見藤條躺椅上的成年男人,思路一下子通了。

穿著睡衣的林嘉合著眼睡在躺椅。周圍的地板,架子上放著許多綠植,他和諧地睡在其中,懷裡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大貓。

——這裡林嘉家,毋庸置疑。

她剛才還坐在那邊的客廳吃飯呢!

……所以,之前的那段穿越經曆是做夢嗎?

薑喜並不這麼認為。夢是抽象無序的,但她變成“8歲薑小嬋”的經曆,每個細節都無比真實。

現在,她回到現實世界了嗎?暈倒前,薑喜記得自己下了出租車,栽倒在家附近的草叢,她怎麼會出現在林嘉家呢?

腦子暈乎乎的,薑喜覺得自己必須洗把臉清醒一下。

下床。

她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換過,這套粉色的女生睡衣和林嘉身上那件是情侶款。

而她本來的衣服,還是以疊好的豆腐塊姿態放在床頭櫃,衣服上麵放著她的手機。

薑喜一下子抱起全部的衣物,有個擺在床頭櫃的相框露了出來。

相框裡的兩人她都認識,林嘉和薑小嬋。

林嘉在鏡頭的左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脖子密布深淺不一的吻痕。薑小嬋抱著那隻白貓,坐在林嘉的腿上。她的頭發長到腰際,穿著一件小吊帶,下邊是灰色的蕾絲邊小短褲,長腿大方地外露,青春無敵。

薑小嬋沒有笑。

她表情酷酷地看著鏡頭,一臉厭世,仿佛下一秒要掏出槍來崩了你。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張照片,薑喜最終把相框跟衣服一起抱著,進了廁所。

整張臉浸入冰涼的水,微微的刺痛。

身體降溫,她的理智恢複清明。

鏡子裡,是薑喜熟悉的自己。

鳳眼,細眉,皮膚白皙,頭發烏黑。她的神色非常憔悴,其他的跟平時看上去無異。

靠著洗手台,薑喜開始翻看自己的手機。

微信有許多條未讀消息,來自她的化妝工作室。同事見她沒來公司,也沒給她接新的單子;大家問她是不是過生日玩瘋了,問她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薑喜在對話框裡打字,刪刪改改。最後她說,自己最近想休假一陣子。

回完工作消息退出來,她瞄到列表裡躺著林嘉,點進去看了看,他們還是剛加上好友的狀態,聊天框裡隻有一條他的打招呼消息。

手機運營商給薑喜發短信,歡迎她來到茂城,這條短信是兩天前的。

今天是7月21號。

薑喜有些詫異,她居然昏迷了整整兩天。

其餘,再沒更多的古怪。

由於那段穿越經曆相當真實,薑喜曾有一刻腦洞大開,想過:她或許是穿越到了過去,改變了一些事,比如……幫林嘉擋了他爸的那一刀。所以,她回到現實,有事物發生改變了,她才會出現在林嘉家裡的床上。

但理智告訴薑喜,不是這樣的。

林嘉跟她19號加上微信,很明顯,他們還是之前的一夜情搭上的關係。她沒理由出現在他家,除非,他把暈倒的她帶來了這裡。

那樣的話,說明她出酒店之後,林嘉一直跟蹤她的車。

薑喜感覺心裡毛毛的。

穿越的這一遭,讓她覺得自己和林嘉過去認識不無可能。

老家、媽媽、薑小嬋,這些記憶在薑喜的腦海中是混亂,乃至缺失的。如果林嘉是她的鄰居,又對薑小嬋很重要,她把他一並忘了,的確十分合理。

想到這兒,薑喜拿起了先前看見的相框。

她仔細打量著照片,想借著它或許能記起些什麼。

這一看,她眼尖地注意到貓咪的白毛上有幾道藍色淺印子。

把相框拆開,拿出相片,薑喜翻到背麵一看……

如她所想,相片的背麵寫字了。

第一行字,字跡潦草,寫得歪歪扭扭:所有的壞事都是你強迫我。

第二行,另一種字跡字形工整,筆鋒有力,寫著:我們一起在夏天死掉吧。

“嘶。”薑喜看完,倒抽一口涼氣。

第一行字是薑小嬋寫的,第二行字是林嘉寫的。

這段推理完全沒有依靠邏輯,是大腦自動給她的結論,她很熟悉這兩人的字體。

他強迫薑小嬋做了什麼壞事嗎?

薑小嬋的死亡,難道是林嘉促使的?

心中升起陣陣的不安,煩躁。

薑喜站不住了,她感到不妙,想馬上離開林嘉的屋子。

她迅速換完衣服,躡手躡腳從廁所出來。

其實薑喜有心想去看一眼,林嘉給自己掛瓶掛的是什麼藥。但床離林嘉的躺椅太近了,她不敢過去。

薑喜儘量用最小的動靜出門。

所幸,林嘉和貓睡得都很熟。

她成功走到外麵,他並沒有醒來。

下午兩點,太陽烤著大地,熱浪滾滾襲來。

薑喜用手在額頂遮著陽光,慢慢地往馬路上走。

她走著走著,覺察出熟悉。這條道正是穿越經曆的結尾,她和“姐姐”一起走回家的路。她們才走到家,她就穿越回來了。

一抬頭,薑喜果然看見了她家。

房子的外觀有不小的變化,薑喜打量著它,走上前去。

薑喜還不確定要這麼做,但她的手已經叩響了這戶人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自然不是她所想的人。

一位麵生的微胖的大嬸站在屋內。

“你找誰啊?”她問她。

“我,我找……”

薑喜支吾著,不知如何開口。

大嬸覺得她怪怪的,打算把門關上。

“您等等。”

她猛然想到,自己的手機殼背後放了三百塊現金。

將錢拿出來,塞進大嬸的手裡,薑喜問:“您知道之前住在這裡的人去哪裡了嗎?我是來找她們的。”

大嬸捏著那三張大鈔,像捏著燙手山芋。

“我不知道啊,我租這裡沒幾個月。這屋子空很久了,沒人願意住,我圖便宜搬進來的。”

薑喜呐呐道:“沒人願意住,為什麼呢?”

看了看手裡的鈔票,又見四下無人,大嬸湊上前與她耳語。

“我也是聽鎮上的人說的……以前,住在這家的女兒自殺,家裡的老母親也陪著跳樓了。”

“嗯。”薑喜自然是不太驚訝的:“那你這房子是跟誰租的呀?”

“這是小林的房子,小林就住那兒。”

大嬸伸手一指,指向不遠處那棟小屋。薑喜剛從那兒逃出來。

她扯扯嘴角:“離得真近啊,他常來嗎?”

大嬸搓著手裡的錢:“常來,他會幫我修屋子。”

“這個小林,人怎麼樣?”薑喜狀似不經意地一問。

把錢無負擔地揣進兜裡,大嬸想到啥就全說了。

“特彆好呢,不過,他人也挺厲害的。小林在鎮上開餐館,生意好,很招眼;他以前坐過牢,沒人敢惹他。可以說,他是我們這一片的地頭蛇。”

“坐過牢,地頭蛇……他會欺負人嗎?”薑喜不知道大嬸和自己對這個詞的定義是否一致。

大嬸輕咳一聲,沒再回答她的問題。

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陽光,她站的位置瞬間變得陰涼。有人來了。

“你要是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問我。”

薑喜回過頭。

林嘉就站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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