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賠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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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一下子從林嘉家拉了四個人走。

薑喜,現在應該叫薑小嬋,她的傷勢不是最重的,但她絕對是四個人裡情緒最激動的。

——新鮮穿越過來,她啥也沒弄明白,先替林嘉負了個傷。

披著小女孩殼子的成年人薑喜,此時正靠在少年的肩頭,肆無忌憚地嗷嗷大哭。

“我難受!”她扯著嗓子喊。

“很快到醫院了。”林嘉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小孩出了一額頭的汗,他剛替她擦完,又有許多小汗珠冒了出來。

他問:“除了手,還有哪裡難受嗎?”

“有,難受……”她抽抽噎噎,大聲地說:“哪裡都難受。”

薑喜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難過仿佛開閘的水庫,從她的五臟六腑奔湧而出。

難受,喉嚨疼,夏天為什麼這麼熱。

難受,媽媽死了,妹妹死了。

難受,妹妹做了鬼,也不放過她。

難受,隨便睡了個男的,他居然和死掉的妹妹有糾葛。

難受,莫名其妙穿越到的妹妹的身體裡,還變成了小孩。

難受,剛穿越就要處理棘手的狀況——想到妹妹喜歡這個男的,薑喜勉勉強強幫了他,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難受就像一輛疾馳的列車,“嗚”地一聲開過薑喜的生命,把所有七零八碎的不適全部衝撞到明麵上。

就近抓住一個冤大頭,她向他進行索賠。

“你賠我。”

黏糊糊的手緊緊扒住林嘉的胳膊,有手帕不用,她偏要拿他的袖子抹眼淚。

“我陪你。”

由著小朋友隨意鬨騰,他好脾氣地附和,卻不知道他們講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嘉一向說到做到。

他陪著薑小嬋。

她哭得太狠,沒等救護車開到醫院,便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薑小嬋的索賠也是認真的。她睡覺時還在想,這一刀絕對不能白挨,必須找個機會把受的苦討回來。

醫生開始打麻藥的時候,薑小嬋被疼醒,重新睜開雙眼。

倚著林嘉的胸膛,薑小嬋虛弱地問:“這是哪?”

“醫院。”醫生答。

她掃到醫生白大褂上縫著的紅字:“茂城醫院?”

“是啊。”

下一步準備幫她縫針,薑小嬋盯著傷口看,並不害怕。

醫生輕咳一聲,看向林嘉。

“你看這邊,有好吃的。”他用哄小孩的語調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嘉攤開手心,空空如也。

手往空中一抓,他變出一個棒棒糖。

特意給她買的糖果,林嘉選了薑小嬋最喜歡的口味。

薑小嬋皺緊眉頭:“我不要,這是小孩的玩意兒。”

他垂眸,細心地給她剝開糖紙。

薑小嬋嗅到了甜甜的蜜瓜味。

“勉強吃一吃吧。”她不情不願張開嘴。

林嘉把糖喂到她嘴裡,薑小嬋開開心心地吃起來。

心情好一些了,她打起精神,處理起穿越必須要麵對的信息整合。

——首先,這裡是茂城,看來林嘉也是茂城人。

——他像是認識薑小嬋。

——未知的是:現在所處的世界跟她原來的世界有什麼區彆,有什麼關聯。

不懂就問,她馬上把目光對準身邊人。

“你是叫林嘉,對吧?”叼著棒棒糖的薑小嬋挑起眉毛。

她沒把林嘉當長輩,所以說話毫不客氣,顯得十分欠揍:“我能不能問你點事?”

“問吧。”他沒有與她一般見識。

薑小嬋“哢”地將糖咬碎:“你今年多大啦?”

林嘉說:“我13。”

他看著確實像個初中生,薑小嬋不怎麼意外。

她問:“那我幾歲?”

“你8歲。”他答。

“你認識我多久了?怎麼認識的我?我們熟嗎?”她的問題多多。

“從你一出生我就認識你,我們是鄰居。”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林嘉愈發擔心薑小嬋的狀態,他轉頭詢問醫生:“麻藥的效果會讓她腦子不清醒嗎?”

“不會啊,”醫生答得斬釘截鐵:“麻藥是皮下注射,劑量也小。”

“你在我家的時候,被我爸傷到腦子了嗎?”林嘉捧著她的小腦瓜左右端詳。

“沒有,我腦子沒受傷。”薑小嬋躲開他的手。

她不再發問,一邊嚼著棒棒糖,一邊陷入深沉的思考。

以前的事,薑喜能記得的不多,這就導致信息的對齊變得格外複雜。

在薑喜的印象中,林嘉是薑小嬋在城市裡認識的朋友。現在,他卻說他是薑小嬋的鄰居。

薑小嬋是她妹妹啊,這就意味著……林嘉也是自己的鄰居。

但是,薑喜對他完全沒有印象。

不對。

想到這兒,薑喜打了個冷顫:如果在這個世界,她穿越成了妹妹“薑小嬋”,那“薑大喜”還存在嗎?

越想越覺得詭異,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薑小嬋,薑小嬋。”

林嘉的呼喚讓她的注意力回籠:“沒事了,傷口處理好了。”

“小朋友很堅強哦。”醫生也鼓勵她。

薑小嬋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醫生仔細跟他們交代:“小弟弟,你最近多照顧點妹妹,按時換藥,傷口彆碰水,食物彆吃辛辣刺激的。我再給你開點消炎止疼的藥,你們拿著單子去藥房。”

林嘉連聲道謝,接過醫生遞過來的藥單。

臨走前。

薑小嬋望著纏著紗布的胳膊,故意多問了一句。

“醫生,我的傷會不會留疤啊?”

醫生誠實地回答:“會,你的傷口比較深。”

薑小嬋仰頭,注視著身旁的少年,表情慘兮兮的:“林嘉,你聽到了嗎,醫生說我會留疤。”

他正想安慰她。

小孩粲然一笑,臉上可憐勁一掃而空。

“所以,你一定要得記得我替你受的傷。直到傷疤完全複原之前,都要對我好哦。”

“嗯。”林嘉毫不猶豫地答應。

薑喜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她心裡有自己的打算。

事實上,如何把林嘉欠的恩情討回來,她已經有了確定的目標。

妹妹做鬼也不願意放過自己,夜夜糾纏,讓她飽受煎熬。以前,薑喜沒什麼能替妹妹做的,現在,她有了。

原來的“薑小嬋”很喜歡林嘉,這是薑喜為數不多的能確定的事。如果能幫妹妹泡到喜歡的人,妹妹肯定會很開心的……她接管了薑小嬋的身體,或許隻是暫時的,沒準哪天薑小嬋就回來了,她可以先幫妹妹鋪鋪路。

“你跟我一起去藥房開藥嗎?還是想在這裡等我?”林嘉彎著腰問小孩。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緊緊黏上他。

醫院日光燈照得林嘉的臉白得過分,像一張通透的白紙。

他的額頭有一層薄汗,嘴唇毫無血色。

薑小嬋覺得有點奇怪:他熱嗎?醫院裡有空調呢。

他沒說,她也沒問。

林嘉走在前麵,薑小嬋跟在後麵。

她步子小,走得慢,所有路過的大人都仿佛巨人。

薑小嬋左看看右看看,逐步著熟悉孩童的視角,陌生的世界。

“是不是走不動路?今天流了很多血,身體虛?”林嘉發現她走路慢吞吞的,主動給她找了理由。

薑小嬋立馬點頭。

他笑著問她:“那我背你?”

“好。”她沒跟他客氣。

於是,林嘉二話不說,背上了薑小嬋。

——香香的,喜歡的氣味。

他買的棒棒糖分明吃完了,可是,不知哪裡還殘留著蜜瓜的甜,她伏在他的衣領旁嗅了嗅。

似乎沒什麼背她的力氣,林嘉的手臂鬆鬆垮垮地撐著她的小腿。薑小嬋想聞蜜瓜味,她往裡挪了挪,抱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這一抱,成為壓垮林嘉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醫院的塑膠地板。

倒下去前,林嘉還不忘護著薑小嬋,用身體當了她的墊子,讓她平穩落地。

剛出的急診室,他們又馬上原路返回。

醫生給林嘉做了檢查。

他的肋骨,骨折了三根。

查出左肺挫裂傷,胸腔有少量積液。

傷成這樣,林嘉必然是很疼很疼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路忍到了現在。

……

天色已晚。

醫生說林嘉今晚得住在醫院,明天必須做更進一步的檢查。

少年戴上了肋骨固定帶,平躺在床上。他的身體薄薄的,頭發微微發黃,明顯的營養不良。

無聊的薑小嬋拔了一根他的頭發,攥在手裡玩。

她用頭發撓了撓他的眼睫毛,冷不丁想起他長大成人的樣子。對她來說,那隻是今天早上,他坐在酒店的小沙發上看著她,睫毛長長的,眼中含笑。

可薑小嬋知道,林嘉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好脾氣。

她一穿越過來,就見到他拿著刀捅人呢。

睫毛輕顫,那雙眼睛忽然睜開。

薑小嬋被林嘉嚇了一跳。

“你沒睡著?”

她趕緊丟掉偷拔的頭發,心虛地看往彆的地方。

“沒睡啊。”

爺爺先回家了;林棟光在急診裡躺著,一時作不了妖。林嘉唯一需要擔心的人,隻有薑小嬋。

“等你回家了,我再睡。先前,我給你姐姐打過電話了,她會過來接你的,應該快到了。”

聽到這話,薑小嬋瞪大雙眼,頓時精神了。

“啥!我姐?你說薑喜嗎?!”

“是啊。”林嘉自然地承認。

薑小嬋說話都磕巴起來:“這個世界有薑大喜?你、你認識薑大喜?”

他撲哧笑了:“又在說什麼胡話?”

提起薑大喜,林嘉的語氣無比親昵:“我和大喜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我當然認識她。”

薑小嬋的腦袋像漿糊。

——比起薑小嬋,林嘉跟薑大喜更熟?

——這事,她本人怎麼不知道?

來不及向林嘉詢問更多,薑小嬋聽到自己的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薑小嬋!”

少女風風火火地趕來。

她的頭發半乾披在肩後,露出雪白的頸子,明眸皓齒的美人,漂亮得像從水墨畫裡走出來一樣。

沒管呆呆傻傻的妹妹,薑大喜直接擠走薑小嬋,坐到林嘉病床邊。

“我接完你的電話就趕過來了。嘉嘉,你傷得嚴不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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