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向忙碌的哥哥姐姐妹妹們突然變得清閒起來。
今天顧逸風喊蘇星妍去吃飯。
明天顧纖雲喊她聽歌劇。
後天顧驍和楚韻喊她去騎馬。
可蘇星妍對這些全然不感興趣,她最想做的就是和誌同道合之人,一起探討古畫古字,一起跨越千年,去揣摩觸摸他們繪此畫時的心境。
那是靈魂與靈魂的探討,智慧與智慧的碰撞。
和母親其實也可以探討,可是太熟了,總歸失了點韻致。
等再和沈恪見麵,盛夏已過,天氣轉入秋寒。
蘇星妍帶著保鏢去島城的一家拍賣行,參加一組古代書畫競拍。
很多藝術瑰寶珍藏在私人收藏家手中,博物館裡看不到,拍賣會卻能接觸到。
所以蘇星妍平時除了經常出入博物館,還會出現在各種古字畫的拍賣會上。
拍賣會開始,果然不失她所望。
諸多代表彼時畫家一流水準的元明清繪畫展現出來。
有趙孟頫的《臨黃庭經》及多件清宮舊藏,還有盛懋、冷謙、趙雍、王寵等人的高精尖藝術品。
神物流轉,拍賣氣氛緊張而膠著。
蘇星妍若有中意的,會舉牌競拍。
十多分鐘後,文徵明的一幅《新燕篇詩意卷》呈現在大家眼前。
其筆下的江南春色生機盎然,一派活力,為罕見的輕快、明麗之設色花鳥畫,尤為難得的是,曆經數百年,此畫紙墨如新,保存狀態幾乎完好無損。
新燕篇詩意卷稱得上詩書畫三絕,作於1544年。
彼時文徵明已75歲高齡,但仍身輕如燕,其書法也絕無病老衰弱之態,書寫嚴謹,筆力秀麗勁健,收放自如,已達爐火純青的“化境”。
蘇星妍想拍下來送給爺爺顧傲霆。
很快就到他的壽辰了,以此激勵他老驥伏櫪,誌在千裡。
《新燕篇詩意卷》1000萬起拍。
蘇星妍舉牌參與競拍。
價格一路飆升,跟到後麵,人越來越少。
到最後隻有一個女人,咬著她不停地加價。
每次蘇星妍一喊價格,那女人必加一百萬跟拍。
價格很快超過3000萬元。
蘇星妍忍不住回眸去看她。
是個三十歲左右,身姿纖細窈窕,頗有風韻的女人,一雙上挑的桃花眼風情萬種,瓜子臉,尖下巴,翹鼻梁,朱紅的唇,濃密的黑發鬆鬆綰在腦後,身上穿一件露肩黑色緊身禮服,配名貴珠寶首飾,腰身性感,堪稱美豔尤物一個。
蘇星妍想收回視線,目光卻被她身畔的男人吸引住。
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穿一身熨貼又嚴肅的正裝,英俊的五官眉眼深沉,唇線微抿。
光潔的皮膚在冷白燈光下好像刷了一層蒼白的釉,看起來有種格外禁欲的疏淡氣質。
蘇星妍呼吸都輕了。
那是沈恪。
是她曾經的一個美好綺夢。
她壓抑著過快的心跳,衝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沈恪淡淡點頭,克製而疏離。
那風情萬種的女人傾身湊到沈恪耳邊,手掌攏出個弧度,同他交頭接耳,細長的手指纖纖如玉。
沈恪不時點頭。
女人輕笑,笑得花枝亂顫。
那親昵的畫麵,刺痛了蘇星妍。
她收回目光,直接舉牌喊道:“四千萬。”
這次女人沒再跟拍。
拍賣師落槌,蘇星妍將明四家之文徵明的高峰代表作收入囊中。
接下來的藏品蘇星妍沒多大興趣了。
滿腦子都是沈恪和那個美豔女人交頭接耳,言笑晏晏的畫麵。
拍賣會結束。
蘇星妍帶著保鏢去交錢驗收藏品。
沈恪和美豔女人也在。
美豔女人白皙纖柔的手臂親密地挽著沈恪的胳膊,身後跟著助理等一群人。
蘇星妍目光在兩人手臂上停留片刻。
覺得有什麼紮進了眼睛裡。
細細微微的疼。
美豔女人察覺到她的視線,衝她彎唇一笑,鬆開沈恪的胳膊,走過來,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尤嫵,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你可能沒聽說過我。那幅畫本來想拍了送給我外公的,阿恪說他和你認識,就讓給你了。”
蘇星妍心裡一陣尖銳的刺痛。
阿恪。
她稱呼他阿恪。
而她一直叫他沈先生。
明明心裡難受得緊,蘇星妍臉上卻嫣然輕笑,“既然如此,那幅畫就讓給尤小姐吧。”
“不用了,我已經拍了另外的藏品送給我外公。”
蘇星妍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地說:“謝謝你。”
尤嫵聳聳肩,“小事一樁。”
她蓮步輕移,扭著水蛇一般性感的細腰,返回到沈恪麵前,對他說:“阿恪,我們去驗收藏品吧。”
“好。”
兩人結伴朝前走。
蘇星妍僵在原地,靜靜瞅著兩人交挽的手臂,如一株被白雪壓身的樹,久久都化不開。
直到保鏢喊她,她才回過神來。
驗了藏品,刷卡付錢離開。
從島城飛回來的第三天。
陸硯書打電話約她吃飯,說有個朋友的兒子,想和她認識一下。
一聽就是相親。
這次蘇星妍沒再拒絕,答應下來。
約在一家環境極好的私房菜館。
曲徑通幽,絲竹聲聲,美酒佳肴,誘香撲鼻。
蘇星妍望著桌子對麵的青年才俊,和她年紀相仿,容貌個頭家世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蘇星妍卻覺得他俗,開口閉口要麼生意經,要麼股票,要麼賽車洋酒,要麼各種極限運動,身上一股子從小被富養出來的驕矜感。
驕矜這東西,控製不好就會變成跋扈。
蘇星妍腦子裡不禁浮現出沈恪的謙卑和克製。
如果是他,斷然不會這般飛揚。
中途,陸硯書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青年才俊叫扈揚,跋扈的扈,極少見的姓。
扈揚遞過來一張白金名片,“蘇小姐,這是我的名片,回頭方便加個微信。”
蘇星妍點點頭。
二人互相交換了名片。
扈揚目光直白而熾熱地盯著她,“蘇小姐是我見過的最漂亮最清雅的女孩子,可惜話太少,你平時也不愛說話嗎?”
蘇星妍淡笑,“對,我自小就喜靜。”
“我愛熱鬨,咱倆正好互補。”
吃得差不多時,扈揚叫來服務生結賬。
服務生卻說有人已經結過了。
扈揚給陸硯書打電話,“陸爺爺,說好的我請客,怎麼能讓您老結賬呢?”
陸硯書道:“我去結賬,前台說有人結過了,我以為是你提前結的。”
扈揚看向蘇星妍。
蘇星妍微微搖頭,也不是她結的。
不知是誰結的賬。
結束通話,二人起身離開。
外麵夜色已濃,秋風蕭索。
扈揚脫掉身上的白色外套披到蘇星妍身上,“彆著涼了。”
衣服上一股子男士香水味兒。
很名貴的香水,可是蘇星妍卻本能地抵觸,抬手想脫下來還給他。
手被他摁住。
扈揚勾唇輕笑,垂眸凝望她,眼神炙熱張揚,“蘇小姐美得不像人間凡人,有種讓人想馬上把你娶回家供起來的衝動。”
很撩的情話,聽在蘇星妍耳朵裡隻覺得輕佻。
她還是更中意沈恪那種冷靜克製的類型。
扈揚摁著她手的姿勢看起來像在摟著她。
蘇星妍不自在道:“能鬆開我的手嗎?”
“等一下。”扈揚手伸到她的頭發上,輕輕拿下一片細小的花瓣,“看,花瓣都被你吸引,何況是我?”
蘇星妍手臂上起了細小的米粒。
扈揚和她並肩往前走,“走吧,接下來想去看電影還是賞流星?”
蘇星妍沒應,腳步停下來。
視線被前方兩道身影吸引。
男人高挺筆直,一身熨帖的正裝,隻是個背影都能感覺到他的清冷克製,是沈恪。
女人則窈窕風情,宛若人間尤物,是尤嫵。
扈揚見她衝兩個背影出神,嗤地笑出聲說:“那女人是國外一個富豪華人的遺孀,剛死了老公沒幾個月,就回國找小白臉,真是閒不住哇。”
蘇星妍耳膜一陣刺疼,頓覺如芒刺背,道:“沈先生不是小白臉,請你說話放尊重些,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