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顧胤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病房。
顧逸風和顧纖雲帶了禮品去探望他。
怕顧凜又提無理要求,顧纖雲沒進病房,站在走廊一角等著。
顧逸風獨自一人進了病房。
顧胤躺在病床上,麵色蒼白消瘦,腦袋上纏著白色紗布,眼睛睜著,眼珠卻一動不動,灰撲撲的,沒有神采。
顧逸風將禮品放下,走到床邊,垂眸望著他,問:“恢複得怎麼樣了?”
顧胤像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
顧逸風盯著他的眼珠,又道:“顧胤,表哥,還記得我嗎?我是逸風,顧逸風。”
顧胤還是沒有反應。
像個仿真機器人一樣。
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
顧逸風偏頭問顧凜:“不是說手術成功了嗎?這是什麼情況?”
顧凜哭喪著一張老臉,悶聲悶氣地說:“除了腰椎骨折,下肢麻木肌力減弱,軟組織挫傷,胤胤還傷到了後腦,腦內有瘀血,腦震蕩,能活過來已是萬幸。”
“多久能恢複正常?”
顧凜眉眼耷拉下來,“不知道。醫生說人的腦部很奇特,看個人情況,自我修複功能強一些,幾天就好。修複功能差的,可能要幾年才恢複一點點,有的一輩子都恢複不好。”
顧逸風眸色深了深。
顧凜探頭往門口方向看,“你一個人來的?”
顧逸風淡嗯一聲。
“我以為纖雲會來看看胤胤,畢竟胤胤是救她才變成這樣的。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那天急火攻心,情緒過激不受控製,一時口不擇言說了她幾句,話說得很重,你代我向她道聲歉。”
顧逸風道:“會轉達,但纖雲不會來,有什麼事由我全權代表。”
顧凜臉色有些難看。
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從病房出來。
顧逸風和顧纖雲直接去找了顧胤的主治醫生。
醫生的回答和顧凜差不多。
顧逸風俊臉神色凝重,問:“顧胤以後會變成植物人嗎?”
醫生道:“患者目前的表現和植物人的症狀還是有區彆的,植物人大多昏迷不醒,他是醒著的。飯喂到嘴邊,也會張嘴,有吞咽功能。”
“我喊他,他沒反應,這是什麼情況?”
“腦震蕩會出現短暫失憶、頭暈頭疼,反應遲鈍,嚴重了有可能出現癡傻的症狀,人體的腦構造太複雜。另外,患者的求生意識不強,有自閉和自殺傾向,建議找他最在意的人多跟他說說話,喚起他的求生意識。”
顧逸風好看的唇微微抿緊。
顧胤最在意的,一是他媽烏鎖鎖,二是華天壽,三是顧凜,四是顧纖雲。
烏鎖鎖和華天壽已經去世,顧凜的作用貌似不大。
那麼就剩顧纖雲了。
辭彆醫生,二人離開醫院。
上車坐好。
顧纖雲道:“下次我們一起進病房吧,我跟他說說話,看有沒有用,畢竟是為了救我,我欠他一份人情。”
顧逸風嗯一聲。
“你彆多心,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
顧逸風淡淡一笑,抬手摸摸她的肩頭,“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我隻是想到一個人,她應該可以治顧胤的病。我師父三年前那麼嚴重,都被她治好了。”
“誰?”
“皇甫嬋。”
“治好他,我再多給些補償,你就不欠他的了。欠錢好還,人情債難還。”
“謝謝你,逸風哥。”
顧逸風眸光變柔凝望著她,“傻,以後我們會成為一家人,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一家人”,三個字讓顧纖雲內心泛起久違的清甜,唇角漾起漂亮的小梨渦。
自打顧胤住院,她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顧逸風拿起手機,找出皇甫嬋的號碼,撥過去。
對方很快接通。
顧逸風將顧胤的情況詳細對她一說,說完問:“皇甫醫生,顧胤這種情況,針灸可以治嗎?”
皇甫嬋道:“可以。中醫博大精深,很多西醫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會采取中醫,但我要先看看病人,再對症下藥。”
顧逸風二話不說,當即用微信給她轉過去二十萬,“這是定金,請一定要治好顧胤。”
皇甫嬋掃一眼金額,有些意外,“定金用不了這麼多。”
“收下吧,後續費用我再給你轉。”
“我正好來京都開會,明天下午六點後有時間,你帶我去看看病人。”
“好。”
次日傍晚。
顧逸風帶著皇甫嬋來到顧胤的病房。
顧逸風向顧凜簡單介紹了一下皇甫嬋。
皇甫嬋走到病床前,瞅一眼顧胤,覺得挺麵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想了半秒,想起是在墨鶴的婚禮上。
他的臉看起來比上次更瘦削了,也更蒼白,像失去釉色的白色瓷器。
可能五官長得精致的原因,竟然有一種淒楚可憐的感覺。
皇甫嬋彎腰,扒開顧胤的眼皮看了看,又捏著他的臉頰,看了看他的舌苔,接著坐下來給他號脈。
號完脈,皇甫嬋又向顧凜要了顧胤病例和檢查報告。
看完資料,皇甫嬋對顧凜說:“他氣鬱失暢多年,臟腑早就失調,如今又受外傷,症狀加重。中醫多用中藥和針灸艾灸,針灸可疏通經絡、活血化瘀,促進全身血液循環,增加腦部和心臟腎臟的血液供應,進而達到治療目的。具體還要和他的主治醫生會診,然後再定治療方案。”
顧凜嘴上答應著,眼裡卻有疑色。
趁皇甫嬋去衛生間洗手時,顧凜把顧逸風叫出去問:“你找的這個醫生這麼年輕,醫術靠譜嗎?”
顧逸風極淡勾唇,“這位是大名鼎鼎的皇甫醫館的大夫,皇甫嬋,‘針灸鼻祖’皇甫謐的後人。她家世代從醫,爺爺是皇甫泰,你自己去打聽。”
顧凜似笑非笑,“你對胤胤倒是挺上心。”
這是想用顧逸風的人,又怕顧逸風讓人對顧胤暗中下手。
沒辦法。
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會下意識地把彆人想成什麼樣。
畢竟他從前暗中害人的事,沒少做。
顧逸風聽出他話下麵的懷疑,鼻子哼出一聲涼笑,“但凡不是看顧胤和我一起長大,從小沒爹沒媽太可憐,但凡此事和纖雲沒有關係,我絕對不會插手。雖然你是我的長輩,還是要送你一句話,‘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顧凜眼裡陰鷙一閃而過,但又太想救顧胤,將怒意硬生生忍下去。
皇甫嬋洗完手出來。
二人乘電梯下樓。
皇甫嬋說:“就近找家酒店吧,住酒店方便給顧胤治病。”
顧逸風略一思索,“去我們家住吧,家裡空房子多,離得也不遠。再給你配輛車配個司機,直到你治好顧胤的病為止。”
聞言,皇甫嬋偏頭瞅一眼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調侃道:“這麼放心我?讓我住到你家裡。”
顧逸風唇角漾笑,“你是我師父的救命恩人,就憑這一點,也要相信你。”
想到墨鶴,皇甫嬋清麗的臉上漾起一抹溫柔而遺憾的笑。
為了他,她也要治好顧胤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