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得太多,秦野挨到很晚才有睡意。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秦野睜開眼,偏頭朝旁邊看了看。
是空的!
秦野一個鷂子翻身,從床上一躍而起!
拖鞋都沒穿,光著腳就去找鹿寧!
先進了主臥自帶的衛生間,沒有鹿寧的身影。
他又拿起手機,撥打鹿寧的號碼。
手機就在飄窗上,她沒帶手機!
秦野拉開門,跑到客臥,沒人!
秦野心開始慌起來,大聲喊道:“小鹿,鹿寧?你在哪?”
沒人回應。
秦野更慌了,邊喊邊找!
把樓上找遍了,又去樓下找。
終於從樓下衛生間裡傳來鹿寧的聲音,“我在衛生間。”
聲音聽著有點壓抑。
秦野心裡亂糟糟的,大步走進去。
推開衛生間的門,看到鹿寧正抱著馬桶在吐,吐得昏天黑地。
整個衛生間都彌漫著一股酸腐味,開了排氣扇也不管用。
馬桶裡的嘔吐物裡有黃黃的、近似膽汁的東西。
秦野心一揪,急忙走過去,彎腰幫她拍背。
鹿寧抬起頭,強顏歡笑,對他說:“看你睡得熟,怕吵醒你,我就下來吐了。你擔心過度了,放鬆一點。”
“抱歉,初為人父,放鬆不了。”
秦野轉身去接水,遞給鹿寧,“漱漱口,怎麼吐得這麼厲害?”
鹿寧接過杯子漱了漱,笑道:“沒事,懷孕孕吐很正常。”
秦野按了馬桶開關,將嘔吐物衝下去,“孕吐多久了?”
“沒多久,就清早吐一會兒,其他時間都能克製住。”
“你們女人真不容易。”
鹿寧摸摸他的手,忍著難受,反過來安慰他,“真沒事。剛去異能隊時,有次執行任務,去的是一個滅門案現場,一家七口全被殺了。犯人作案手法極其殘忍,屍體被刀砍得腦袋掛在脖子上,就剩一點筋連著。真的是屍橫遍野,血流滿地。我那時也就二十出頭,當場就吐了,吐得比現在還厲害,後來慢慢就適應了,以後再看到各種血腥場麵……”
秦野急忙捂住她的嘴,“胎教,注意胎教。”
鹿寧蒼白一笑,“你經曆的,肯定比我經曆得更殘酷。你我都是在野外生長的鷹,生不出溫室的花苗,沒必要過度擔心。”
秦野將她略長的頭發往後整了整,“都說侄女像姑姑,我想讓小悅寧活成南音的模樣。”
南音也是鹿寧最羨慕的。
她不再說話。
秦野扶鹿寧去沙發上躺著,拿毛巾蘸了溫水,幫她擦了臉。
將衛生間打掃乾淨。
秦野去廚房做早餐,變著花樣兒地做。
今天的早餐終於不用一個人吃了。
偌大的房子明明隻多了一個人,忽然間就變得不再空曠。
仿佛滿滿當當,全是人。
鹿寧隻安安靜靜地坐在哪裡,什麼都不說,氣氛就變得熱熱鬨鬨,溫溫暖暖。
秦野不時幫鹿寧夾菜,喂她吃。
恨不得嚼碎了喂她。
吃好飯後,將鹿寧安頓好。
秦野去公司。
一上樓,迎麵碰到顧北弦。
秦野開門見山地問:“孕吐怎麼治?”
顧北弦眉心輕蹙,“蘇嫿這胎沒怎麼吐,上胎倒是吐過,但當時我在服藥,影響記憶,你打電話問她吧。”
秦野又把電話撥給蘇嫿。
蘇嫿回:“沒有太好的辦法,基本靠忍。可適當服用維生素b6,晨起嘔吐的,空腹吃點餅乾,柚子也能減輕孕吐症狀。如果吐得太厲害,又吃不下飯,就得去醫院治療,防止胎兒營養不良。”
“好的。鹿寧一個人在家,你有空帶小逸風去看看她,讓她知道小孩子的可愛。”
蘇嫿長了顆七竅玲瓏心。
當即便明白了秦野的擔憂和焦慮,和顧北弦簡直一模一樣。
彆人家妻子懷孕,是妻子焦慮,這兄弟倆,是男人焦慮。
不愧是親兄弟。
掛斷電話,蘇嫿將手頭的事安排好,便帶著小逸風,來到了鹿寧和秦野的家。
進屋後。
蘇嫿將手裡的嬰兒禮盒、孕婦營養品、柚子、維生素b6、蘇打餅乾等,遞給鹿寧,“柚子、維生素b6能減輕孕吐,吐得厲害時,適當吃點。”
鹿寧道了聲謝,接過來放下。
她彎腰摸了摸小逸風的小臉,對蘇嫿說:“我休產假了,小逸風還沒到上幼兒園的年齡,以後就送到我這裡吧,我教他一些防身功夫。”
蘇嫿意會,摸摸小逸風的頭,“快喊師父。”
小逸風學著電視裡拜師學藝的模樣,小手抱拳,奶聲奶氣地喊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鹿寧忍不住笑。
小孩子原來這麼可愛。
手覆到小腹上,她想,小悅寧生出來,會是怎樣?
像她,還是像秦野?
還是像秦野吧,像秦野有人情味兒。
蘇嫿問:“名字取好了嗎?”
“取了,去年阿姨幫忙取的,叫秦悅寧。”鹿寧望著她的小腹,“你的呢?”
“讓姓蘇,名字還在取。老顧倒是給取了好幾個,叫蘇喜、蘇鳳凰、蘇驚語。”
鹿寧覺得還是秦姝取的名字好聽。
說話間,有人開門。
鹿寧以為是秦野回來了,起身朝門口看去。
看到來人,鹿寧麵色倏地大變,“你怎麼進來的?你來做什麼?”
鹿巍坐著輪椅,由徒弟推進來,臉上堆起笑,“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我是你爸啊,當爸的,來看女兒,不是很正常嗎?”
他指指輪椅後麵掛著的魚,“給你帶了兩條魚,是我一大清早去河邊釣的。你看,爸爸還是挺疼你的。”
鹿寧卻不敢要,要了也不敢吃。
怕他在魚裡下什麼東西。
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親父女互相忌憚,互相防禦。
鹿巍注意到了小逸風,按動輪椅,朝他劃過去,臉上露出慈愛的笑,“這是北弦的孩子吧?都長這麼大了。孩子長得真俊,和北弦簡直一模一樣。”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摸小逸風的臉。
蘇嫿急忙把小逸風拉到身後護著,滿眼戒備地盯著鹿巍。
鹿巍哈哈一笑,“姑娘,你彆用這種眼光看我,我不是壞人。記得四年前,我們還同桌吃過飯,那時我們有說有笑的,氣氛多和諧。”
蘇嫿抿唇不語,隻是朝鹿寧看過去。
鹿寧道:“昨晚給你下的慢性藥,是我去年執行任務,剿敵時得到的,是一個犯罪團夥的頭目,專門用來控製他情婦的。藥是特製的,獨門的,會配解藥的人已經被槍斃了。這件事,我們隊友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打聽。”
鹿巍越聽臉色越陰沉。
此行來,就是為了要解藥的。
沒成想,卻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頓時火冒三丈,抓起輪椅上的魚,就朝鹿寧身上扔過去。
鹿寧抬手接住,平靜地說:“解藥的配方我有,能配解藥的,隻有蘇嫿,所以你的命攥在她手裡。如果你敢傷害她和她的家人,你必死無疑!”
鹿巍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一手帶出來的親生女兒,居然將他的命,放到彆人手裡捏著!
鹿巍陰冷著臉,伸出手,“解藥配方給我,我找人配。”
“很複雜,你配不出來。”
“給我!”
鹿寧調出解藥配方,發到他手機上,“我說過,你配不出來,彆亂吃,萬一吃得走火入魔,彆怪我。”
鹿巍氣哼哼地走了。
他徒弟急忙跟上去。
全程一頭霧水的蘇嫿,看向鹿寧,“我什麼時候給你配解藥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爸生性多疑,我便將計就計,用這種方法詐他、算計他,達到製約他的目的。”
“所以那解藥是真的?”
“不,解藥才是藥,他配出來吃了,就真給自己下了。”鹿寧垂下眼睫,“我是不是很可怕?”
蘇嫿沒覺得可怕,這種手段,她曾在藺鷙身上用過。
用在敵人身上,隻覺得痛快,可是用在親生父親身上,肯定萬分糾結,萬分痛苦。
她突然心疼鹿寧。
特彆心疼。
那麼正直孝順善良美好的一個人,硬生生被父親逼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手機忽然響了。
是顧謹堯打來的。
蘇嫿接通。
顧謹堯道:“雲瑾來醫院了,快要生了,她特彆緊張,想見你。”
“好,我馬上過去。”
鹿寧道:“我也去。”
蘇嫿看著她蒼白消瘦的麵孔,“你彆去了,你孕反這麼厲害。”
鹿寧開始收拾東西,“要去的,顧家所有人生孩子,我都要陪著,讓你們平平安安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