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雲闊海和雲太太風塵仆仆地趕過來。
兩人皆神情焦急,眼神擔憂。
尤其雲太太,上次見還是優雅貌美的一個貴婦人,今日卻憔悴許多,妝未化,唇色發白,長發隨意挽在腦後,身上衣服也穿得隨便。
看得出這夫婦二人對雲瑾還是挺上心的。
顧謹堯終於知道雲瑾為什麼那麼陽光開朗了。
雖然自小在外婆家長大,卻也不缺父母的愛。
不像他,年幼時父愛與母愛,近乎為零。
雲太太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撲到雲瑾床前的,還未說話,眼淚已如斷線的珠子,“怎麼受這麼重的傷?疼嗎?瑾瑾。”
雲瑾微微一笑,“不疼。”
雲太太手指用力抓著被子,“怎麼會不疼?媽媽生你弟弟時,剖腹產,麻藥過了,疼得想死。你這小腸破裂,比媽媽剖腹產還厲害。”
雲瑾眼圈紅了,“媽,我愛你。”
雲太太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傻丫頭,沒頭沒腦的,忽然說這麼矯情的話乾什麼?”
雲瑾笑,“小時候不懂事,以為你不愛我,隻愛姐姐,還曾氣過你一陣子。”
雲太太聲音哽咽,“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會不愛?小時候,你姐姐性格好強,容不下你。你外婆心疼你,怕你姐姐欺負你,也怕我們忽略你,就把你帶走了。可是爸爸媽媽並沒有完全不管你,隔三差五就去看你。”
雲闊海道:“每次看完你,回來你媽就睡不著覺,總說虧欠你。可是一提要把你接回來,你姐姐就哭鬨不停,你姐姐性格像你奶奶更多一些。”
“吱!”
病房門推開。
雲恬走進來。
一身銀灰色高定職業套裙,配同色係高跟鞋。
臉上妝容精致,長發披肩,手裡拎一隻名貴的高奢女包,大衣搭在臂彎,身上香水味清淡優雅。
喊了聲“爸媽”,雲恬走到雲瑾床前,彎腰,幫她把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後,語氣溫柔,問:“瑾瑾,傷口恢複得怎麼樣了?”
雲瑾點點頭,“還好。”
雲恬眼帶愧意,“爸爸出國了,公司全靠我和高級管理層幾個人撐著,太忙了,忙得腳不沾地,到現在才來看你。你不怪我吧?”
雲瑾極輕地搖頭。
雲恬淡笑,“就知道妹妹性格最好了。我問過醫生,傷到小腸了,要住一陣子的院。會不會耽誤你的比賽?”
雲瑾眼神灰暗下來,像落了一層薄薄的霧。
她情緒低落道:“耽誤。”
雲恬安慰她:“彆太放在心上。這次隻是國內的比賽,又不是奧運會、亞運會,參不參賽,都無所謂。”
雲瑾彆過頭,眼神說不出的悲涼。
對運動員來說,每場比賽都很重要,是他們的使命。
尤其這場比賽,她打算拿金牌,送給顧謹堯當訂婚禮物的。
意義非同凡響。
雲恬扯了紙巾幫雲太太擦眼淚,“媽,彆哭了,瑾瑾很堅強的,你一哭,惹她更難受。”
雲太太接過紙巾自己擦起來。
安慰完母親,雲恬抬頭看向雲闊海,“爸,公司那邊挺忙的,看完瑾瑾,你就回去吧。這邊有謹堯和我媽、護工照顧就好了。”
雲闊海道:“不急,公司沒瑾瑾重要。”
雲恬眼神略略一暗,扭頭看向顧謹堯,眼底漾出淺淺笑意,“瑾瑾能找到謹堯這樣的男朋友,真是命好。昨天我工作忙,來不了,全是謹堯在照顧。剛才聽護工阿姨說,他一夜沒合眼,除了去衛生間,幾乎是寸步不離瑾瑾左右,羨慕。”
顧謹堯猛一偏頭,朝她看過去。
眼神銳利冰冷,刀鋒一樣。
雲闊海察覺顧謹堯眼神不對勁,也朝雲恬看過去。
雲恬感覺到顧謹堯的敵意,抬手摸摸臉,“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顧謹堯開口,“你跟我出去一下。”
雲恬覺得好笑,“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非要出去說?你這樣,會讓瑾瑾誤會的。”
顧謹堯冷聲道:“出去!”
雲恬嚇得打了個激靈,怔一下,隨即誇張地笑起來,“出去就出去,你這麼凶乾嘛?”
顧謹堯抬腳就走。
雲恬從包裡拿出手機,跟在顧謹堯身後。
出門,走遠一些。
顧謹堯停下腳步,英挺俊臉冷得像冰,薄唇微啟,“雲瑾的教練已經報警了。”
雲恬神色一滯,很快短促一笑,“報警也好,我妹妹受了這麼重的傷,總得還她一個公道。”
顧謹堯盯緊她的臉,想分辨她是否說謊。
他眼睛大而漆黑,雙眼皮折痕深,睫毛又長。
這樣漂亮的一雙眼睛,緊盯著一個女人看時,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雲恬被他看得不自在,有點害羞,睫毛輕眨,唇角溢出個淺淺梨渦,半開玩笑道:“你是瑾瑾的男朋友哎,用這種眼神看我,會讓我誤會的。雖然我很欣賞你,可是我做事有分寸,不會搶妹妹的男朋友。”
顧謹堯喉間一聲冷笑,“我懷疑雲瑾隊友的劍,被人為更換了。”
雲恬愣一下,撲哧笑出聲,“你懷疑劍是我找人換的,對吧?”
“你是嫌疑人之一。”
雲恬笑得更大聲了,輕按胸口,花枝亂顫,“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瑾瑾是我親妹妹,我就是有點羨慕她,絕對不可能去害她。紙是包不住火,如果我害了她,遲早會被我爸媽知道,對我有什麼好處?”
心理學上說,人在說謊時,眼睛會情不自禁向右上方看。
或者摸鼻尖。
可是雲恬都沒有。
顧謹堯一時竟猜不透,她是偽裝得太好,還是心理素質太強。
或者,她是清白的?
身後突然傳來雲闊海的聲音,“謹堯,你們在聊什麼?”
雲恬急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爸,你說可笑不?謹堯居然懷疑是我找人,去調換了瑾瑾隊友的劍。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我怎麼可能去做?我又不傻。”
雲闊海偏頭看她,“真不是你?”
雲恬有點生氣,“不是!不是!真不是!如果是我做的,我不得好死!這輩子都嫁不出去!這下你們總信了吧?”
雲闊海盯著她看了幾秒,“不是你最好。如果被我查出,你也有參與,你在公司的股份將全部沒收。”
雲恬麵色瞬間黑下來。
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她看向顧謹堯,聳聳肩,“代價有多大,你都聽到了吧?我是個商人,自古商人重利輕情。在男人和金錢之間,我首選金錢。你是很優秀,但我不至於為著個男人,賭上那麼大的代價。”
顧謹堯眼神沉了沉。
不是她,那靳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雲恬見顧謹堯沒說什麼,扭頭走了。
雲闊海拍拍顧謹堯的肩膀,“謝謝你對瑾瑾的照顧,把瑾瑾托付給你,我很放心。”
顧謹堯微微頷首,“雲瑾是個好姑娘,我會好好待她。”
雲闊海意有所指,“該放下的都放下了?”
顧謹堯眼睫微垂,“放下了。”
“徹底地放下了?”
“嗯。”
雲闊海哈哈一笑,眼角卻濕了,“瑾瑾這孩子,也算因禍得福。求仁得仁,她終於成功了。”
手機又響了。
是王教練打來的。
顧謹堯對雲闊海說:“雲叔,您回房去照顧雲瑾吧,我接個電話。劍的事,暫時不要告訴雲瑾,我怕她情緒不穩,影響傷口愈合。”
“好。”
雲闊海離開。
顧謹堯接通電話。
王教練說:“警方來把那把斷劍拿去檢測,發現劍果然有貓膩,被人調換了,外表一模一樣,質量卻差很多,很容易斷。雲瑾的金屬衣也被調換了,表麵一樣,卻沒有保護作用。”
顧謹堯下頷骨一瞬間咬緊,眉頭跳了好幾下。
確認無疑了!
就是一場陰謀!
顧謹堯強忍怒意,“靳帥是最大嫌疑人,這次不要放過他!”
王教練略一遲疑,“可是靳帥的父親不是普通人。”
顧謹堯語氣斬釘截鐵,“我也不是普通人,這次無論誰出麵,都不行。如果確認是靳帥,我要親手把他送進監獄,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