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堯無聲一笑,“放心,我會好好表現。”
掛電話後,顧謹堯撥通內線,吩咐助理:“這周六晚,我要去拜見雲瑾的外婆。老太太年紀應該在七十開外,你備些禮,要隆重點。”
“好的,少董,我這就去準備。”
轉眼間,到了周六。
傍晚,顧謹堯換了身正式點的衣服。
天還沒黑,就去雲家接上雲瑾,一起前往她外婆家。
外婆住在臨河一套高檔小區。
是多層花園洋房。
位置有點偏,環境卻很幽靜。
顧謹堯拎著助理準備的成套珍珠耳環、項鏈和燕窩等補品,同雲瑾一起走進小區。
遠遠的,就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樓下等著。
雲瑾不由得雀躍起來,“是外婆!我們走快點。”
“好。”
顧謹堯加快腳步,本能地打量那道身影。
老太太穿一件淡藍色薄針織衫,淺駝色九分褲,清爽又利索。
頭發灰白,麵容端莊,慈眉善目,眼角唇間有細碎的皺紋,肩背卻挺得筆直。
走近了看,眼神清亮,唇角含笑。
雲瑾小跑著,跑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甜甜地喊一聲“外婆”,就黏在她身上了。
外婆愛憐地摩挲著她的後背,一口一個“乖瑾”。
相處一年多了,顧謹堯頭一次看到雲瑾對家人如此親密。
她對自己父母都沒這麼親密過。
顧謹堯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婆,心裡一陣難過。
外婆病逝前一直盼著他成家立業,可惜至死,都未能如願。
“是小顧吧?走,回家去。”外婆熱情地招呼顧謹堯,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尾漾起濃濃的笑意。
看這反應,是滿意的。
顧謹堯回以微笑,喊道:“外婆好。”
幾人上樓。
顧謹堯把手中禮物放下。
外婆把他讓到沙發前坐下。
傭人上完茶,去廚房繼續準備晚餐。
一向獨立的雲瑾,今天卻像個小孩子一樣,靠在外婆身上。
看得出祖孫倆感情極好。
外婆疼愛地摸摸雲瑾的頭,對顧謹堯說:“這孩子嘴可真嚴實,你們談了那麼久,都不把你帶給我看。要不是恬恬說,我都不知道。”
雲瑾衝顧謹堯微微一笑,眼神細糯恬靜。
她湊到外婆耳邊小聲說:“我是想等感情穩定了,再告訴你,怕你擔心。”
外婆嗔道:“我當然擔心了。這幫孩子我最疼的就是你,你談戀愛,卻最後一個告訴我,女大不中留啊。”
雲瑾乖巧一笑,“我錯了,外婆,下次不敢了。”
外婆白了她一眼,“你還想有下次?”
“錯了錯了,我說錯話了,我就隻談這一次戀愛。”雲瑾唇角漾起淺淺梨渦,依戀地抱住外婆的手臂。
頭靠到她肩膀上,臉上帶點嬌憨模樣。
顧謹堯覺得雲瑾在外婆麵前,要比在她父母麵前更加鮮活靈動,也更放鬆。
可能幼年由誰帶大,就會跟誰親近。
那種親近感,是長大後怎麼彌補,都彌補不了的。
外婆目光慈愛地望著顧謹堯,簡單寒暄幾句後,問:“小顧,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顧謹堯道:“我現在經營一家拍賣行,崢嶸拍賣行。”
外婆想了想,微笑,“我知道,那家拍賣行在京都挺出名的。你父親做什麼?”
顧謹堯頓了下,“家父定居加州,因年事已高,現在在家頤養天年。之前是什麼賺錢,就做什麼,當然,違法的生意不會做。”
外婆問:“你父親多大歲數了?”
“今年69歲。”
“母親呢?”
“母親是家庭主婦,和家父一起同住加州。家裡還有個姐,比我大幾歲,負責打理家父在加州的生意。”
外婆微微點頭,“你和瑾瑾結婚以後,是留在京都,還是回加州?”
顧謹堯淡笑,“都行。”
雲瑾摟在外婆腰上的手臂緊了緊,“外婆,咱說點彆的吧,彆查戶口了,我們年輕人不愛這個。”
顧謹堯道:“沒事,外婆想多了解我,是應該的。”
外婆眼裡露出讚許的目光,“小顧雖然年輕,卻知書達理,有禮貌有教養,父母品性應該都不錯。”
顧謹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接話。
繼父顧崢嶸的確挺不錯,無論人品還是教養,方方麵麵都沒得挑。
生父就算了吧。
至於母親,顧謹堯也不想多說。
初次見麵,不想給外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飯菜燒好後,傭人端上桌。
有好幾道菜,都是顧謹堯愛吃的,應該是提前問過雲瑾。
外婆沒什麼架子,也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席間,她不停地給顧謹堯夾菜,“多吃點,彆拘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雲瑾也給顧謹堯夾菜,“我外公出國了,要過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不過你彆怕,我們家是外婆說了算。”
顧謹堯剝了隻蝦,放到她麵前的餐盤裡,學她的口吻,“所以,我這是過關了嗎?”
雲瑾笑容清甜,“當然過關了!”
外婆哈哈一笑,“我又不是老古董,哪有什麼關不關的,彆把我說得那麼古板。”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
要走時,外婆拿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塞給顧謹堯。
顧謹堯婉拒。
外婆佯裝生氣。
顧謹堯隻好收下。
外婆送兩人出門。
月明星稀,路燈燈光散發著淡橘色的光芒。
小區路上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
幾人說說笑笑,往前走。
走著走著,顧謹堯看到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而來。
是正幫他打官司的律師陳東風。
陳東風短暫意外了下,很快熱情地迎上來打招呼,“顧先生,這麼巧,在這裡碰到你。”
顧謹堯微微一笑,“你好。”
簡短寒暄幾句,兩人分開。
等陳東風走遠了,外婆問:“你和小陳怎麼認識的?你在打官司嗎?”
顧謹堯回:“對,是有個官司要打。”
外婆又問:“打什麼官司?我有認識的人在法院工作,應該可以幫上忙。”
顧謹堯難以開口,隻說:“謝謝外婆,我這邊可以應付。”
“你這孩子,跟外婆還客氣上了。你是瑾瑾男朋友,就是我的孩子。外婆是老京都人,人脈肯定比你廣。有時候,我們這些老家夥一個電話,就能幫你們解決掉不少麻煩。”
顧謹堯實在說不說出口。
總不能告訴她,他在幫母親告生父強暴吧?
這種事,沒有幾個人能麵不改色地對一個初次見麵的長輩說出來。
尤其對方還是雲瑾最重要的人。
顧謹堯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辭彆外婆。
顧謹堯開車把雲瑾送到雲家門口。
停好車。
顧謹堯湊到雲瑾身邊,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等這段糟心事處理完,我們就訂婚。”
雲瑾甜甜一笑,“訂婚日子到時提前跟我說下,儘量避開我集訓和參賽時間。”
“好。”
雲瑾伸出細長手臂搭到顧謹堯的肩上,大眼睛水汪汪的,像灑滿碎金的湖,“想想很快就要訂婚了,我好激動。”
顧謹堯笑,“激動什麼?”
雲瑾不好意思說。
還能激動什麼呢。
談了一年多了,戀人該做的事都做了,就差最關鍵的一步了。
雲瑾湊到他脖頸上,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神神秘秘地說:“等訂婚那天再告訴你。”
顧謹堯耳朵熱熱的。
這隻小狐狸想要什麼,其實他心知肚明。
“等訂婚吧。”顧謹堯握住她的手,“訂婚當晚,有紀念意義。”
雲瑾難掩欣喜,“好!從現在開始,我要做全身sa。”
顧謹堯學她的語氣,“那我是不是還要健身?”
雲瑾視線下移,移到他的腹肌位置,眼神熱辣,“不用,你身材夠好了,不要再練肌肉了,女人其實不喜歡太誇張的肌肉,薄薄一層剛剛好。”
顧謹堯摸摸她的頭,“聽你的。”
語氣帶點兒寵溺的意味。
兩人依依惜彆。
回到家。
雲瑾接到外婆的電話。
外婆問:“小顧在打什麼官司?那孩子太見外了,還不好意思對我說。”
雲瑾默了默,“他家裡出了點事,您不用操心啦,他自己能處理好。”
見兩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外婆越發覺得可疑。
想這想那,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太操心雲瑾了,生怕她以後的日子磕磕絆絆。
第二天上午。
外婆找到陳東風律師的家。
陳東風熱情地招待她。
外婆也不繞彎子,直接道:“小陳啊,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小顧的案子。”
陳東風有點為難,“不好意思阿姨,客戶的案子都是保密的。”
“我在法院有些關係,就是來看看,有我能幫上忙的嗎?瑾瑾是我外孫女兒,小顧是她男朋友。他的事就是瑾瑾的事,孩子的事,我們當老的,能幫的就幫。”
陳東風拗不過她,隻好說:“我打電話征求一下顧先生的意見,您看可以嗎?”
“可以,問吧。”
陳東風站起來,走到窗邊,給顧謹堯去了個電話。
顧謹堯沉默了會兒,“說吧,反正早晚都會知道。”
“好的,顧先生。”
回到沙發前,陳東風把案子簡單對外婆一說,說完又補充道:“一般案子訴訟時效最長是二十年,這個案子已經過去三十年了。當時柳忘女士沒報警,她和被告赫嘯白隻是有個孩子,沒有充分證據證明被告強迫女方。人證倒是有兩個,但是一個醉酒不醒,一個已經因病去世。女方精神方麵也不太好,說話前後矛盾。這個案子辦起來,非常棘手,不是找找關係就能解決的。”
外婆是個聰明人。
一下子全明白了。
步伐沉重地回到家。
外婆思前想後,考慮了整整一天。
挨到晚上十點鐘。
外婆給雲瑾去了個電話,“瑾瑾啊,外婆不同意你和小顧繼續交往。他的原生家庭太複雜了,生父是個強奸犯,母親精神有問題。這樣的孩子,心理很難健全。嫁給他,你不會幸福的。現在你可能感覺不到,但是結婚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時間久了,所有矛盾都會無限放大。還有,你嫁給他,不隻嫁他,還要接納他的所有家人。以後你會很辛苦的,外婆不希望你過得太辛苦。”
“轟隆!”
雲瑾心裡猶如炸開驚雷,手腳冰涼。
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過了小半天,雲瑾才說出話來,“外婆,阿堯不一樣。他是個特彆好的人,義氣、真誠、心地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