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站起來,笑著對鹿巍和關嵐說:“鹿先生,鹿太太,你們先吃著,我失陪一下,出去打個電話。”
鹿巍和關嵐忙說:“好,好。”
秦姝偏頭掃一眼顧傲霆,抬腳走出去。
顧傲霆意會,馬上站起來,跟著她一起走出去。
腳被她踩得疼,走起路來,微瘸。
兩人下樓,來到大廳裡。
秦姝走到休息區,坐下。
顧傲霆緊跟著也在她身邊坐下。
窗戶沒關,有風吹進來,刮亂秦姝的發絲。
顧傲霆想幫她理理頭發,又不敢。
怕她冷,他脫掉身上的外套,往她身上披。
秦姝一閃身避開,語氣清冷,“你今天怎麼回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吃個飯,你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做什麼?”
顧傲霆把外套放到沙發靠背上。
他垂眸望著她,語氣溫和,“你是搞藝術的,性格單純,不懂人心險惡。我那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秦姝秀眉微擰,“鹿家夫婦看著挺好的,怎麼就險惡了?”
“關嵐是女人,我看不透,但是鹿巍,我看得透透的。”
秦姝開口,“他根紅苗正,看麵相也是正派之人,是不是你想多了?”
顧傲霆眼底閃過一絲譏誚,“人不可貌相,鹿巍是根紅苗正不假,可到他這一代,已經沒落了。他在那個什麼異能隊,有個一官半職,但職位不大,馬上就五十歲了,仕途止於此。他小時候沾他爺爺的光,享受了不少特權,他爺爺去世後,所有光環消失。那種巨大的落差,很容易讓人心理扭曲。他野心很大,能力卻配不上野心,在單位一直鬱鬱不得誌,壓抑久了,難免會生出攀龍附鳳的心理。”
秦姝質疑,“他攀龍附鳳?”
顧傲霆嗯一聲,“我讓助理查過,他之前讓鹿寧去相親,相親對象先是官二代,不成之後,改為富二代,也沒成,退而求其次,才選文二代,他的野心由此可見一斑。之前,他對阿野百般嫌棄,逼迫鹿寧和他分手。得知阿野是咱們的兒子,立馬打電話約我們吃飯,可見他攀龍附鳳的心理,有多急切。”
秦姝啞口無言。
雖然顧傲霆種種不是,可是不得不承認,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顧傲霆輕咳一聲繼續說:“鹿巍的野心不止於此,你且等著看吧,日後,他肯定會乾涉阿野。”
秦姝不解,“他乾涉我兒子乾嘛?”
顧傲霆扯了扯唇角,“鹿巍從幼時的天之驕子,淪為普通人,在單位鬱鬱不得誌了大半輩子,自然想有一天能重新出人頭地,好揚眉吐氣。鹿寧性子淡泊,又是女孩子,他望女成鳳的目的達不到,隻能打女婿的注意。我今天故意敲打他,給他個下馬威,就是提醒他不要插手我們的家事。”
秦姝眉頭擰緊,“你覺得他會怎麼乾涉?”
顧傲霆眯眸,“讓阿野回公司,和北弦搶位置。”
秦姝搖頭,“我兒子做不來那種事,當初他怕連累到我們,帶著傷連夜走了。”
顧傲霆極輕一笑,“阿野是很好,可他孝順,心眼實,跟鹿寧感情又好,很容易被鹿巍帶偏。北弦是我培養了二十幾年,手把手帶出來的。阿野現在學來不及了,他那性子太衝動,也不夠滑,不適合做生意。你看吧,如果我不從中牽製著,鹿巍肯定會攪和得這兄弟倆反目成仇。”
兩人回去後,秦姝暗中觀察了一下鹿巍。
果然,看到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打量顧北弦。
這是在觀察對手呢。
秦姝對他生了戒備心。
不喜這種太有心機的人,更不想自己兩個兒子,被他攪和得手足相殘。
吃罷飯後。
顧傲霆對鹿巍說:“反正是周末,吃完飯彆走了,留下來住一宿吧,我帶你出海捕魚去。”
一聽出海,鹿巍心裡咯噔一下。
生怕顧傲霆中途再折騰自己,鹿巍連忙婉拒道:“不了,我和我太太還要去看望嶽父。”
這是在隱晦地提醒,秦野在他嶽父手下工作。
想讓顧傲霆把秦野調到自家公司。
顧傲霆假裝聽不懂,“回頭約個時間,我也拜見一下關老。阿野在他手下做事,承蒙他多多關照。”
言外之意,他支持秦野在關山月手下做事。
鹿巍眼神微變,笑容變得勉強起來,有心想再多說幾句,又覺得時機不到。
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何況這半生不熟的。
鹿巍看向鹿寧,“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女孩子家家的,矜持點。”
這是在提醒顧傲霆,你兒子還沒娶到我女兒呢。
顧傲霆聽出來了,笑道:“女孩子是該矜持點,蘇嫿和南音都很矜持,矜持了也好。”
那意思,我們不怕,有恃無恐。
顧北弦看他一眼,說蘇嫿矜持還算勉強,南音橫豎跟矜持都沾不上邊。
兩個老江湖一來二去,打著啞謎,心思不深沉的,都聽不出來。
一行人送鹿家三人,去坐遊輪。
顧傲霆和秦姝對鹿氏夫婦的態度,禮貌周到,帶點疏離。
秦野和鹿寧則是依依惜彆,不舍寫在眼裡和心裡。
尤其是秦野,看向鹿寧的眼神,黏得都能拉出絲來,恨不得和她二十四小時不分離。
送走鹿家三口。
顧家人在島上休閒放鬆,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
島上有很多娛樂設施,可以看電影,觀海,出海,還可以潛水。
夜晚吃過晚飯後。
顧傲霆敲開秦姝的門,“姝啊,晚上不安全,我在你屋裡睡吧,好保護你。”
秦姝眼皮一抬,眼風微冷,哼一聲不說話。
顧傲霆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睡床,我睡地板,你彆想多了。”
秦姝笑了,“你是不是找罪受?空房間那麼多,你睡哪不行,非得來我屋睡地板?身上皮癢癢,是嗎?”
顧傲霆微垂眼皮,“孩子在,給個麵子。你彆看北弦天天懟我,可他一點都不希望咱倆離婚。”
一句話戳到了秦姝的心窩子。
她想起年輕的時候和顧傲霆冷戰,生下南音沒多久,就帶著她出國了。
過了幾年才回來。
回來那天,年幼的北弦,抱著她的腿不肯鬆手。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去哪,他就跟到哪,生怕她再走了。
秦姝彆開視線,嗔道:“你閉嘴吧,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
語氣很硬,眼圈卻紅了。
顧傲霆急忙扯了抽紙,來給她擦眼淚。
“彆碰我。”秦姝抬起右手,去打他的手。
顧傲霆反手握住她的右手,不讓她打到。
秦姝微惱,“你鬆開我。”
顧傲霆大著膽子不肯鬆,語氣溫柔,“你的手還像以前那麼軟。”
“啪!”秦姝抬起左手,一耳光甩到他臉上。
掌聲很脆,卻不怎麼疼。
顧傲霆乾脆把她兩隻手都捉住,“都快要做奶奶的人了,彆跟我鬨了,和好吧。”
秦姝白他一眼,“我年輕著呢,說四十都有人信。”
“嗯,我們家小姝永遠是小姑娘。”
秦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那張嘴在豬大油裡滾過吧?油死了。”
顧傲霆剛要開口。
“叮咚!”
門鈴響了。
顧傲霆不耐煩道:“誰啊?”
“我。”
是顧北弦的聲音。
顧傲霆沒好氣道:“門沒關嚴,自己進來。”
來的時候,他特意閃了一道門縫,怕惹惱秦姝,挨打時好跑。
“你鬆開我的手。”秦姝用力往外抽手。
顧傲霆不鬆,“自己兒子,怕什麼?看到我們這樣,北弦開心都來不及。”
話音剛落,顧北弦推門而入。
看到顧傲霆緊緊握著秦姝的雙手,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秦姝有點窘,解釋道:“這老狗吃晚飯時喝了杯貓尿,又發酒瘋了。”
顧北弦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老夫老妻了,握個手很正常。”
秦姝語氣微冷,“你有事?”
顧北弦嗯一聲,“我找老顧是有點重要事。”
他看向顧傲霆,“我哥當年高考考了六百多分,夠京都大學的本科分數線了,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沒去上。在秦家村那麼簡陋的教學條件下,他還能考六百多分,說明他學習能力很強。幾個月前他報了自考,在考文憑。回頭讓他進公司曆練一下吧,考古隊條件太艱苦了。”
顧傲霆蹙眉,“讓他先在考古隊曆練曆練吧,有關山月照應,回頭走他那條路也不錯。是金子,在哪裡都能發光。”
顧北弦默了默,“我想把我現在的位置,讓給我哥,我自己出去創業。”
秦姝猛地偏頭看向他,心情複雜,感動又心疼他。
太過懂事的人,總是容易惹人心疼。
她心疼秦野,也心疼北弦。
顧傲霆不悅,“我培養了你二十多年,你要撂挑子不乾了?你給你哥,確定他能接住?出去談生意,全是老狐狸,就他那性子,一言不合就甩飛刀。用不了幾年,我這一大攤子,就被他折騰光了。”
顧北弦抿了抿唇,“可這樣對我哥不公平。”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從出生起,就不公平。”
“可是……”
顧傲霆眼神製止他,“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安安穩穩地在那個位置待著,好好做事。我培養了你那麼多年,彆成天想著撂挑子不乾,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顧北弦竟無言以對。
他轉身離開。
門關上。
房間內安靜下來。
秦姝冷眼看著顧傲霆,“你要這樣握著我的手,握一輩子?”
顧傲霆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
秦姝被氣笑了,“滾吧你。”
顧傲霆心說,要滾一起滾,去床上,怎麼滾都行。
但這種話,他隻敢在心裡想想。
給他一萬個膽子,都不敢說出來。
從來沒想到,那麼大男子主義的他,有一天,會怕老婆怕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