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寧打電話給當地的民警。
讓派人把這裡拉上警戒線,嚴加看管起來,以防被有心之人盯上。
因為這個墓不是搶救性發掘,確認好後,得商量具體的挖掘方案。
挖不挖,該怎麼挖?
要成立專門的專家團隊,進行研究。
研究出來的方案,得提交給上麵,等審批,審批下來後,才能進行發掘。
秦野作為發現古墓的人,自然也在專家團隊邀請之列。
蘇嫿是頂尖的文物修複師,也是團隊不可或缺的人物。
當晚,一行人連夜乘坐飛機,返回京都開會。
一天的準備工作後。
隔日清早,專家們聚於文保所,開會。
秦野和蘇嫿一身正裝,前往文保所。
這是秦野第二次穿西裝打領帶。
上次還是參加蘇嫿和顧北弦的婚禮。
穿慣了便裝的他,穿上正裝,十分彆扭,感覺很受拘束。
襯衫沒彈性,領帶勒著脖子不舒服,西裝肩膀那裡也箍得難受。
真不知平時顧北弦天天這樣穿,累不累?
開會前,秦野去衛生間,整理西褲和襯衫。
在隔斷裡,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聽聲音三四十歲。
伴著自來水嘩嘩的流水聲。
那人說:“聽說這個漢代大墓,是個盜墓賊發現的,洛陽鏟使得賊溜,還會聽雷辨墓,尋龍點穴。你說,一個盜墓賊,跟我們這些人一起開會,成何體統?”
另外一個人嗬嗬冷笑,“世道太亂了,一個盜墓賊竟和我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平起平坐。”
“誰說不是呢,亂!”
兩人說著離開,言語間透著不服氣。
隔斷門推開。
秦野麵無表情地走出來,對著鏡子整理領帶,眼神是冷的。
如果放在從前,被人這樣挖苦。
飛刀早就甩出去了。
可現在,他忍了。
他太渴望在陽光下生活了!
太想過正常人過的日子了!
腦子裡浮現出鹿寧精致英氣的小臉,他極淺地揚了揚唇,擰開水龍頭,洗了把手。
抄起一點水,對著鏡子,把本就極短的發型,整了整。
鏡子裡的人,眉眼英俊,西裝筆挺,穿白襯衫,打藏藍色領帶。
現代文明的衣裝,掩蓋掉了他身上原本的野性。
秦野邁開長腿,一副淡然不羈的模樣,來到會議室。
推開門。
會議長桌前的人,唰地扭頭朝他看過去。
那一張張麵孔,雖然麵帶笑容,眼神卻異樣,有挖苦,諷刺,揶揄和揣測。
坐在他們身旁的蘇嫿,捕捉到了這些細微情緒。
她推了椅子站起來,走到秦野麵前,字正腔圓地說:“這位是民間奇人秦先生,擅長聽雷辨墓,尋龍點穴,處理古墓裡的各種突發事件。西周主墓室的屍骸產生屍毒,如果不是他,所有人都得遭殃。不止如此,他還挽救了古默教授的性命。馬上要開會研究的這個漢代大墓,如果不是他,就要落得被盜的下場。”
她漂亮的大眼睛,眼神凜冽,身姿站得筆直,言語鏗鏘有力,不容抗拒。
眾人一時怔住,竟無言以對。
秦野垂眸看向她,目光充滿感激。
難怪顧北弦愛這個女人愛得走火入魔,她有她的可愛之處。
“啪啪啪!”
門外傳來鼓掌聲。
眾人扭頭看過去,是關山月來了。
關山月唇角帶笑,眼神卻威嚴,“在座各位,彆以為自己比彆人多念了幾年書,多發表幾篇論文,就覺得高人一等。高手在民間,我們需要學習的東西有很多。”
短暫安靜後,眾人相繼鼓起掌來。
關山月瞟一眼眾人。
看眼神,還是有半數不服,有點棘手。
他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助理打開投影儀,把昨天拍的墓地周圍環境,投放到大屏幕上。
那天挖上來的土,地質學家也給出了報告。
眾人展開熱烈的討論。
眾說紛紜。
會議快結束時,秘書敲門進來,走到關山月身邊,彎腰在他耳邊耳語一番。
關山月點頭答應。
很快有人敲門。
秘書去開門。
進來的是身穿高定西裝,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顧北弦。
他身後跟著五個西裝革履的保鏢。
每人手裡拎著兩個密碼箱。
十個黑色的密碼箱,齊刷刷地放到會議桌上。
顧北弦下頷微抬,泰然自若道:“你們這次考古的經費,我全權讚助,這是首批資金。”
全場一瞬間安靜下來。
考古涉及太多,經費不是一筆小數目。
每次都是上麵撥款。
每次撥款,都要等層層審批。
顧北弦這十個密碼箱,裝了至少得一千萬,說送就送了!
真真是財大氣粗!
蘇嫿微微吃驚,隨即笑。
她衝大家說:“我簽了保密協議的,並沒泄露消息,至於他為什麼知道,我想應該是他猜的。”
秦野向顧北弦投去感激的一瞥。
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讓他在考古隊立足。
果然,顧北弦看向他,眸光深沉,“這筆錢,是看在秦先生的麵子上讚助的。”
言外之意,嘴碎的,都識趣點,不要亂說話,惹他不高興。
惹他不高興,彆想讓他再續經費。
眾人麵麵相覷,隨即啪啪鼓掌!
掌聲如雷!
那幾個嘴碎的人,心虛地收回視線,低下頭,生怕被注意到。
關山月哈哈大笑,“北弦,我替國家感謝你。”
顧北弦雲淡風輕,“不用謝我,謝我太太和秦先生就好了。”
說罷他利落地轉身,帶著保鏢揚長離去。
不帶走一絲雲彩。
那幾個背後嘲諷秦野盜墓賊的,再看向秦野時,目光居然多了一絲羨慕和嫉妒。
羨慕他有人撐腰。
會議結束後。
秦野和蘇嫿同關山月道彆,離開。
走出文保所大門。
蘇嫿看到秦姝的車,赫然停在門口。
車窗降下,秦姝朝他們招手,“都坐我的車吧!上來!”
蘇嫿應道:“好的。”
她轉身對自己的司機說了聲。
和秦野一起上了她的車。
蘇嫿去的是後麵。
秦野上了副駕駛。
看到兒子一身正裝,英氣勃發,眉眼間染著灼亮的陽光,秦姝兩眼發潮。
這是他本該有的樣子,卻在陰暗的日子裡過了整整三十年。
秦姝揉揉發酸的鼻子,問秦野:“開會的時候,有沒有人為難你?”
秦野微微一笑,“沒有。”
“沒有就好,誰敢為難你,你告訴媽,媽去教訓他們。”
秦野笑意加深,“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處理。”
秦姝喉嚨發硬,“在媽眼裡,你就是八十歲了,也是個孩子。”
秦野胸中暖意翻湧,堅硬的心再次柔化。
他嗓音沙啞,“媽!”
“哎!”
“我來開車,您老去後麵和蘇嫿坐著去。”
“好,好。”
秦姝下車,來到後座。
秦野發動車子。
秦姝拿起蘇嫿的手握在掌心,“小嫿啊,我沒看錯你。你就是我們家的貴人,因為你的陪伴和照顧,北弦腿好了,北秦也漸漸走到了陽光下。”
蘇嫿莞爾,“都是一家人,彆說兩家話。我哥本就優秀,隻是暫時蒙塵。是金子,早晚都會發光的。”
秦姝喜笑顏開,“我兒媳婦越來越會說話了,聽得媽真開心,我兒子就是優秀。”
蘇嫿嫣然一笑,“我說的全是真心話。”
“媽今天開心,請你們吃飯,想吃什麼?”
秦野和蘇嫿異口同聲,“都聽媽的。”
秦姝笑得眼含淚花,“那就選個近點的吧。”
二十多分鐘後。
眾人來到京都大酒店。
剛一入大廳。
秦野的眼神硬了硬,看到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短發,身形清秀利落,黑色短t黑色長褲。
隻一個背影,便已亂了他的心。
蘇嫿察覺他的異常,順著視線看過去。
是鹿寧。
旁邊是個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
蘇嫿脆聲喊道:“鹿警官!”
鹿寧聞聲回頭,看到三人,微微一笑,視線在秦野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秦野耳翼淺淺變紅,暗中打量鹿寧身畔的男人。
四五十歲的年紀,長相英武,濃眉大眼,眼神炯炯有神,中氣十足。
一看就是練家子。
秦野微微眯眸,生了敵意。
蘇嫿偏頭指著秦姝,介紹道:“這位是我婆婆,姓秦。”
鹿寧笑容燦爛,“秦阿姨您好。”
秦姝連聲笑,“你好。”
鹿寧指著自己身畔的男人,“這是我爸,姓鹿。”
原來是她父親。
秦野提著的心,暗暗落回原處。
互相打過招呼後。
秦姝說:“既然大家都認識,就一個包間吃飯吧,還熱鬨。”
鹿寧瞅一眼父親,見他沒異議,應道:“好的,阿姨。”
一行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乘電梯,來到提前定好的包間,月圓閣。
點菜,上菜。
短暫寒暄後,氣氛有些冷場。
秦姝本就是個清冷的性子,和鹿氏父女又是初次見麵,都不了解,沒有共同語言,找不到話題。
蘇嫿和秦野也是話少的。
鹿氏父女更是惜字如金。
眾人默默夾菜吃菜。
蘇嫿拿出手機,給顧南音發信息:江湖救急,南音快來!你親哥和女朋友以及未來嶽父吃飯,冷場了。我們在京都大酒店,三樓月圓閣。
她發了個定位過去。
十二分鐘後。
顧南音風風火火地來了。
門都沒敲,她直接推門而入。
環視一圈,看到鹿寧。
她小嘴一彎,大眼睛眯成一條月牙兒。
徑直走到鹿寧身邊,她一把抓起她的手,親親熱熱,脆脆甜甜地喊道:“嫂子,好嫂子,我哥可找到你了!這些年,你都去哪了?讓我哥等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