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嫿抬頭。
看到一抹高挑英氣的身影。
男人容貌英俊,氣質沉穩,眼帶焦憂之色,是楚墨沉。
楚墨沉快步走到護士麵前,抬手擋住她,“不要給蘇嫿注射動員劑!”
他語氣堅硬,氣勢凜凜。
護士有點怕他,急忙站起來,後退幾步。
蘇嫿手掌撐著床,坐起來,詫異地問:“楚先生,找到楚鎖鎖了?”
楚墨沉搖搖頭,“沒有。”
蘇嫿抿緊唇,默了半秒,“情況危急,如果我不捐,你外公就沒命了。”
楚墨沉眼底滿是沉痛之色,心裡很感激,嘴上卻說:“他是我外公,要救也是我們家人救,你一個外人,就彆瞎操心了,回家好好養胎吧。”
他並不知蘇嫿真正身世。
蘇嫿深吸一口氣,“他是我師父,待我不薄,能救卻不救,我良心上過不去。”
“他徒弟有很多,不隻你一個,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攬。”
“他們都配不上型,隻有我能配上。”
楚墨沉並不是能言善辯之人,講不過她,硬著口氣說:“你回家吧,快回家,真的,這裡用不著你,我不是跟你客氣。”
要不是男女有彆,他都恨不得把她扛起來,直接送出去了。
蘇嫿沒動。
她何嘗不想回家安心養胎,可是楚鎖鎖到現在都沒找到,她不救,華天壽就隻有死路一條。
楚墨沉心善,故意這麼說,是不想虧欠她。
忽然一陣香風吹進來。
一道風韻的身影從外麵走進來。
女人一身高奢名牌套裝,耳朵和脖子上佩戴頂級翡翠首飾,是華棋柔。
華棋柔苦著一張妝容精致的臉,勸楚墨沉,“墨沉啊,我知道你不想欠蘇嫿人情,可是你外公情況危急,鎖鎖又下落不明,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就忍心看著你外公等死嗎?你可是你外公一手拉扯大的。”
楚墨沉眼底痛苦湧動,夾雜著怒意,“外公是我和楚鎖鎖的外公,是你的父親。蘇嫿就是他眾多徒弟中的一個,我們這些親戚都不幫忙,卻去道德綁架一個外人。她還懷著身孕,一旦捐贈骨髓,她這個孩子就不能要了。你們對一個外人苦苦相逼,還有點人性嗎?”
華棋柔臉拉下來,“我倒是想捐,醫生說我得過乙肝不能捐,你和你媽也不行,鎖鎖跑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我第一個把她揪回來!”
楚墨沉難掩氣憤,“彆假惺惺了,楚鎖鎖是你女兒,她逃跑,你不知情?”
華棋柔白著臉,“我真不知道,得病的是我親爹,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嗎?”
楚墨沉懶得和她廢話。
他偏頭看向蘇嫿,“你快走吧,我不信楚鎖鎖能一直躲著,眼睜睜地看著她親外公去死,除非她是畜生!”
蘇嫿沉思片刻,應了聲,邁開腿下床,就要走。
華棋柔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蘇嫿,鎖鎖下落不明,那麼多人都找不到她。你這一走,我爸可就真沒命了。”
蘇嫿猛地甩開她的手臂,冷漠地掃她一眼。
華棋柔沒來的時候,她一心隻想救華天壽。
可是她一來,蘇嫿就沒那個心情了,被她醜陋的嘴臉,膈應到了。
蘇嫿快步走到門口。
華棋柔追出來,拽著她的衣服後擺,拉著哭腔,“蘇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吧,鎖鎖那孩子不聽話,躲起來了。眼下就隻有你能救我爸了,我給你跪下了!”
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抱著蘇嫿的腿,眼淚嘩嘩地往外流。
蘇嫿抬起腿想甩開她。
可她抱得死緊死緊的。
蘇嫿一時沒甩開,剛要彎腰去掰她的手。
顧南音突然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一把抓住華棋柔的頭發就往後拽,“快鬆開我嫂子!你這個死八婆!”
華棋柔被她拽得接連後退幾步,疼得呲牙咧嘴。
她伸手去掰顧南音的手,去抓,去擰。
長長的指甲眨眼間,就把顧南音的手抓出道道血印子。
楚墨沉一看,急了,抓著華棋柔的胳膊,一下把她扯出去老遠。
華棋柔穿著高跟鞋沒站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她疼得扶著腰,哎喲哎喲地直叫喚。
楚墨沉抓起顧南音的手,掃一眼,心疼得要命,連忙喚護士,“快幫她把手包紮一下!流了好多血!快!”
其實就隻是滲出點血絲絲。
但在楚墨沉眼裡,可不得了!
重傷!
站在一旁看戲看得一臉懵逼的護士,急忙拿藥棉給顧南音的手消毒,抹藥。
藥水抹在手上挺疼的。
顧南音倒吸著冷氣對蘇嫿說:“嫂子,你肚子裡懷的是我的小侄子,我的!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動它!”
她長得漂亮,奶白的小臉帶點兒嬰兒肥。
看著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明明是霸道的口吻下命令,但因為聲音奶脆奶脆的,聽起來特彆萌。
蘇嫿本來挺難受的,被顧南音這話說得想笑,又挺心疼她。
她走到她麵前,看著她手上的傷痕,柔聲問:“手疼嗎?”
顧南音搖搖頭,“這點小傷不算什麼,要是我這個小侄子再沒了,那才疼呢,我會心疼死。到時我就絕食三天,不,七天,餓死我算了!”
她是家中老小,被嬌寵慣了。
每次想做什麼,家人不同意,她就來這一招,百試百爽。
都用不著絕食三天,一餐不吃,全家所有人全部服軟。
蘇嫿輕輕歎口氣,低聲說:“那是你墨沉哥的親外公,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你看他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比誰都著急,比誰都難過。他是人好,不想虧欠我。”
楚墨沉趕忙擺手,“這是我們華楚兩家的事,你姓蘇,不必操心。”
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可是眼底的愁雲卻驅散不儘。
顧南音掃一眼他,也重重地歎了口氣。
但很快,她挺起小腰杆,“嫂子,我們走!”
不由分說,她拉起蘇嫿的手,大步走出去。
華棋柔坐在地上,見倆人要走,急了,想追,可是剛才那一跤摔得太疼了,站不起來。
她爬著去扒拉蘇嫿的腳,想留住她。
顧南音一腳踩到她的手指上,用力碾了碾。
疼得華棋柔嘴裡直罵,“你個死丫頭,怎麼這麼壞!”
顧南音不慣著她,抬起一腳,就去踹她的嘴。
華棋柔急忙偏頭躲開,蛤蟆一樣挪到彆處。
生怕顧南音不分青紅皂白地再打她一頓。
以前被她打怕了。
顧南音眼下顧不上她,挽起蘇嫿的手臂,乘電梯下樓。
到了樓下,就看到顧北弦一身黑色呢大衣,眉眼清冷立地立在料峭的寒風裡。
風吹著他漆黑的短發,英挺的俊臉凍得有點發青。
看到蘇嫿安然無恙地下樓,他暗暗鬆了口氣。
快步迎上來,把蘇嫿的手握在掌心裡,又塞進大衣口袋裡。
幾人誰都不說話,沉默地往前走。
沉默如這初春的天氣,陰冷陰冷的。
蘇嫿先開口,輕聲說:“是你給楚墨沉打的電話對吧?”
顧北弦淡嗯一聲,“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脫不了身,就拜托墨沉過來幫忙照顧一下你。”
蘇嫿冷靜地說:“不,你不是讓楚墨沉來照顧我。你深知楚墨沉的性格,寬厚,正直,不喜歡虧欠彆人,讓他來照料我,其實是想讓他來勸我。”
顧北弦神色微微一頓。
很快,他不在意的口吻道:“隨便你怎麼想都行。”
蘇嫿沒出聲。
顧北弦停下腳步,麵向她,眉眼沉沉,“我問過婦產科醫生,連續兩次人工流產,會造成子宮內膜損傷,極有可能導致不孕不育。我們這種家庭,沒有後代延續,真的不行。我們好不容易衝破萬難走到一起,我求你自私一點,為了我,也自私一點好嗎?”
蘇嫿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
隻是握住他的手,重新插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他的手很涼。
怎麼也暖不過來。
他一定在冷風裡站了很久。
估計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自己不好露麵,讓楚墨沉出麵來勸。
想到這裡,蘇嫿心一揪,握緊他的手,十指交纏。
她把頭靠到他的手臂上,心情沉沉重重,像壓著一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