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
楚鎖鎖哭得更厲害了,“外公,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外公,外公,你一定要醒過來啊。”
她用手去拍他的臉,想把他拍醒。
顧謹堯嫌她哭哭啼啼,聒噪,蹙眉斥道:“要哭就去彆的地方哭,彆打擾我救人!”
他本就是冷峻的長相,生人勿近,鬼神敬而遠之。
一凶起來,威懾力十足。
楚鎖鎖被嚇得登時就不敢哭了。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哽咽著站起來。
習慣性地去兜裡掏手機,想打120叫救護車。
掏了半天沒掏到,以為掉水裡了。
過了會兒又想起,手機沒電,放屋裡充電了。
剛才攆著蘇嫿出來得急,沒顧得上帶手機。
她扭頭,就朝正屋方向跑去,拿手機。
等楚鎖鎖跑遠了。
顧謹堯拍了拍華天壽的肩膀,說:“人走了,老爺子睜開眼睛吧。”
華天壽慢慢掀開眼皮,微微困惑的眼神,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顧謹堯站起來,擰著身上的濕衣服,漫不經心道:“年輕時能橫遊長江的人,想溺水也挺難的。”
華天壽哈哈一笑,“臭小子,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火眼金睛。”
手掌撐著水泥地,他有些吃力地坐起來,說:“我這麼做,是想給鎖鎖一點教訓。那丫頭從小被我們這些人寵壞了,喜歡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我不嚇唬她一下,下次她還敢這麼作。”
顧謹堯微抬眉梢,“你猜出是她了?”
華天壽嗯一聲,抬手抹了抹頭發上的水。
顧謹堯問:“怎麼猜出來的?”
華天壽慢騰騰地說:“嫿兒行事謹慎,不可能失足落水。鎖鎖會遊泳,不可能溺水。兩人同時落水,一看就是小丫頭片子爭寵的把戲。嫿兒穩重,鎖鎖好強,可以推測出是鎖鎖搞的鬼。這種時候偏袒誰都不好,所以我兩個都救。女人最記仇了,不分年齡大小。”
顧謹堯微微勾唇,“您老倒是挺會做人。”
華天壽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說:“經驗之談。”
顧謹堯挑眉。
華天壽笑,“我有兩個女兒,琴婉和棋柔。大女兒琴婉,性格像嫿兒,溫婉穩重;二女兒棋柔像鎖鎖,爭強好勝。從小到大,這種戲碼沒少發生,我早就練出來了。”
說著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想到了住在精神病院裡的大女兒,華琴婉。
收蘇嫿為徒弟,一是看中她天賦異稟。
更多的是,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華琴婉,尤其是性格。
留在身邊當個念想。
彌補心中缺憾。
顧謹堯沒說話,伸手來扶他,“送您回屋換衣服,彆著涼了。”
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著實不好受。
華天壽由顧謹堯扶著往回走。
經過前麵一棟偏房。
華天壽說:“我去這裡換衣服吧,不去客廳那邊了。這麼狼狽,被客人看到了,太丟人。”
“行。”
兩人進了房間。
華天壽指著座機,說:“你給鎖鎖打個電話,讓她不要打120了。”
顧謹堯略一點頭,“好。”
華天壽報了楚鎖鎖的手機號後,進浴室衝澡去了。
顧謹堯拿起座機撥了楚鎖鎖的號碼,聲音冷淡道:“不用打120了。”
楚鎖鎖一愣,“為什麼?”
顧謹堯沒有情緒地說:“沒必要了。”
說完就掐了電話。
聽在楚鎖鎖耳朵裡,卻是另一種含義:外公打120也救不活了。
猶如五雷轟頂!
天仿佛一下子塌了!
她六神無主,衣服都沒顧得上換,跑進客廳裡,一把抓起華棋柔的手,就往外拉。
一氣兒把她拉到院子裡。
華棋柔鬱悶道:“你要乾什麼?慌成這樣。”
楚鎖鎖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媽,外公他,外公他出事了!”
華棋柔皺眉,“出什麼事了?有話好好說,今天是你外公的壽辰,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楚鎖鎖哽咽地說:“剛才在荷塘那邊,我為了試探外公到底更疼我,還是蘇嫿。就把她推進水裡,喊外公來救。誰知外公同時救我們倆,難度太大,他溺水了。我沒拿手機,就過來找手機打電話,叫120。可是,可是剛剛顧謹堯給我打電話,說沒必要打120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華棋柔一著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楚鎖鎖淚流滿麵,“外公他,他死了。”
華棋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摔到後麵的牆上,“你這個死丫頭?你竟然害死了你外公!”
後背撞到堅硬的牆上。
楚鎖鎖快疼死了。
她呲牙咧嘴地揉著後背,狡辯道:“不是我害死的。都怪那個蘇嫿,她跟我搶外公,要不是她,我也不會去試探外公,外公也不會溺水。”
華棋柔頭都要炸了,“彆廢話了!人在哪?快帶我去看看!”
兩人匆匆忙忙跑到荷塘邊上。
哪還有人?
隻見地上一灘濕漉漉的水。
華棋柔和楚鎖鎖麵麵相覷。
庭院裡空無一人,所有傭人都在客廳裡忙碌。
問都沒地方問。
楚鎖鎖又按著顧謹堯打來的那個號碼,撥過去。
沒人接。
兩人徹底地慌了,四處找人,急得像沒頭的蒼蠅。
另一間偏房裡。
蘇嫿衝完熱水澡,走出來。
身上裹著塊大浴巾,坐到床上,拿被子圍著。
她衝澡的時候,顧北弦喊傭人熬了碗薑湯。
見她出來,把薑湯端給她,“喝了,預防感冒。”
蘇嫿看著他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說:“你也喝。”
“我喝過了。”
蘇嫿這才接過來喝下,喝完,問:“我師父沒事吧?”
顧北弦收了碗,淡淡道:“我剛給顧謹堯打電話問過了,人沒事。他說老爺子剛才是裝的,故意嚇唬楚鎖鎖,讓她長記性。”
蘇嫿哭笑不得。
真是個老頑童啊。
裝什麼不好,居然裝死。
這正過壽呢,一點兒都不避諱。
不過聽到他沒事,她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回胸腔裡了。
蘇嫿找了吹風機,開始吹頭發。
顧北弦則去浴室衝澡。
等他衝完出來。
司機阿忠敲門。
顧北弦去開門,從他手中接過包裝袋。
看了看,把其中一套嶄新的西裝和襯衫,遞給阿忠,吩咐道:“拿去送給顧謹堯。”
“好的,顧總。”阿忠拎著包裝袋,去找顧謹堯。
打他手機沒人接。
找了五、六分鐘,阿忠才在另外一間偏房前,看到他。
他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正站在門口抽煙。
橘色火光在指尖明明滅滅。
他英俊深邃的臉,看著前方,神色微微有些落寞。
阿忠走上前,把包裝袋遞給他,客氣地說:“顧先生,這是我們顧總讓我送給你的。西裝和襯衫都是嶄新的,沒穿過。”
顧謹堯掐滅煙,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回屋衝了澡,換上。
大小正合身。
他拿出手機,給顧北弦發了兩個字:謝了。
顧北弦收到信息,淡掃一眼,沒回。
手指輕按刪除鍵,把信息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