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鎖!”楚硯儒喊了一聲,餘光冷冷斜了蘇嫿一眼,抬腳追出去。
小花園裡重新恢複安靜。
蘇嫿伸出手臂,默默地抱住顧北弦,心裡風起雲湧,有什麼潮乎乎地堵在嗓子眼裡。
她把臉埋在他胸口上,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這一刻,心裡全是不舍,不舍得離開他,不想跟他離婚。
她用力抱緊他的腰,抱得很緊很緊,心裡卻很無力。
感覺襯衫上有濕意,顧北弦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哭了?”
蘇嫿沒出聲,紅著眼睛,把臉又貼到了他的襯衫上。
“彆哭了,再哭眼睛該腫了。”他聲音調柔,很耐心地哄她。
蘇嫿喉嚨發緊,“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顧北弦微微挑眉,唇角噙著調侃的笑,“區區一句話就叫好?我們家嫿嫿怎麼這麼容易滿足。”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蘇嫿不理他的調侃,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顧北弦眸色微斂,摸摸她的頭,“人心險惡,你又沒個好爹罩著,隻有一個紙老虎媽,和一個病殃殃的外婆。孤兒寡母的,我不護著你,誰護你?”
蘇嫿心臟猛地疼了一下。
他越對她好,她心裡就越難受。
她輕聲問:“值得嗎?”
她想問的是,為了我,去得罪顧氏集團合作夥伴,得罪你未來嶽父,得罪你青梅竹馬的聯姻對象,值得嗎?
顧北弦聽出了她想說什麼,把她往懷裡按了按,“從商業角度看,確實不值得,但是不這麼做,我的良心會痛。”
蘇嫿什麼也沒說,隻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他,恨不得和他融為一體。
那種濃濃的無力感,再一次從內心深處湧上來,深深地困住她。
楚鎖鎖有一句話是對的,她會投胎,從一出生就贏了。
回到博物館。
沈鳶一碰到蘇嫿,就問個不停:“聽我哥說,那大帥哥叫顧北弦,是顧氏集團的二公子,跟你是遠房親戚?”
蘇嫿有那麼一瞬間想告訴她,那人是她馬上就要離婚的丈夫。
但她實在不是那種見個人,就什麼都往外說的性子,即使說了,依著沈鳶的性格,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她不想弄得沸沸揚揚。
沉默了一下,蘇嫿淡淡嗯了聲,興致缺缺地走進了修複室。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看著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為了用南派修補方法,還是北派修補方法,去補畫上的洞,爭來吵去。
蘇嫿被吵得頭都大了,恨不得直接上手,修完走人。
有這討論的功夫,她早就把畫上的破洞補好了。
挨到下午,散會,專家們去酒店吃飯喝酒。
蘇嫿離開。
剛一出來,就接到顧北弦的電話:“我媽要見我們,我的車就停在博物館門口,過來吧。”
上車後,蘇嫿問他:“你今天一直在博物館?”
顧北弦發動車子,“沒,一個小時前來的,館長搞了個捐贈儀式,剛結束。”
兩人來到秦姝的婚紗店。
位於市區商業購物中心位置。
整整一座十層小樓,全是她的,裝修得十分氣派。
秦姝是妥妥的女強人。
和顧北弦乘電梯來到她的辦公室。
一進屋,秦姝就熱情地迎上來,拉著蘇嫿的手,把她帶到電腦旁,指著屏幕上的設計圖,說:“媽給你設計了三套婚紗,你看看,最喜歡哪一套?”
蘇嫿微微一怔,心裡針紮似的疼了一下,瞟了眼顧北弦,笑著對秦姝說:“媽,不,阿姨,我已經用不上了,我和北弦馬上就要離婚了。”
秦姝頓了下,眼神有點難過,“媽知道,媽就是想送你一套婚紗,彆管你以後嫁給誰,媽都要送給你。”
蘇嫿又感動,又難受,心裡貓抓一樣,扯起唇角,笑得有點勉強,“謝謝阿姨,真的不用了。”
她是個慢熱的性子,很難愛上一個人,一旦愛上,想走出來也難。
至於再婚,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了。
秦姝有點不高興了,“彆叫我阿姨,即使你和北弦離婚了,我也是你媽,做不了我兒媳婦,就做我女兒。設計圖我已經畫出來了,熬了好幾個晚上畫的,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蘇嫿眼淚噙在眼圈裡,感動得都要哭了,拗不過她,便坐在她身邊,認真地選起來。
她喜歡簡單大方的款式,就選了一套白色修身帶長拖尾的款式,麵料輕盈潔白似雲朵。
秦姝拿起鼠標,問:“確定就要這套?”
“確定了,謝謝媽。”
“那等會兒,我叫人過來給你量身體尺寸,量好,明天我安排人打版,婚紗做起來很耗時間。”
“好。”
秦姝打了內線,喊助理進來。
蘇嫿抬頭環視了辦公室一圈。
辦公室也是秦姝的設計室,寬敞明亮,靠牆擺著許多漂亮的婚紗,穿在展示模特上。
女人對婚紗的喜愛是天生的,蘇嫿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實物帶給人的衝擊遠比設計圖更大,蘇嫿覺得這些婚紗都好漂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麵料觸感絲滑。
她在腦子裡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婚紗的模樣,唇角彎起,心裡又有點難過。
三年前嫁給顧北弦時,他腿站不起來,兩人沒辦婚禮,心裡總歸是遺憾的。
秦姝一抬頭,就看到蘇嫿盯著婚紗在發呆,笑著說:“喜歡就試試,隨便試,想要哪套,媽都送給你。”
蘇嫿灰撲撲的心情頓時雀躍起來,大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真試了?”
“試就是。”秦姝溫柔地笑著,看她的眼神滿滿的寵愛和包容,像看自己的女兒。
正好助理敲門走進來,把婚紗從展示模特上脫下來,陪蘇嫿去試衣間試。
穿婚紗有點費事,助理幫著蘇嫿穿好。
十多分鐘後,蘇嫿從試衣間裡嫋嫋娜娜地走出來。
潔白修身的婚紗,把她襯得腰身纖細,亭亭玉立,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白淨勻稱,水汪汪的大眼睛,櫻桃紅唇,鼻骨精致。
露背的款式,恰到好處地露出她美麗的脊背和蝴蝶骨。
往鏡子前一照,蘇嫿覺得自己好漂亮啊。
果然,婚紗是最美的禮服。
顧北弦長腿交疊,姿勢隨意地坐在沙發上,遠遠地看著,表情很淡,眼裡卻一抹驚豔在跳躍。
秦姝走過去,幫蘇嫿整理裙擺,讚道:“我兒媳婦腰細腿長,天鵝頸,皮膚白,氣質又好,穿這婚紗比明星還漂亮呢,以後乾脆來給我當模特吧。”
顧北弦勾了勾唇,“人家蘇嫿修複古畫很賺錢的,給你當模特,一個月才給幾個錢?大材小用。”
蘇嫿想起不久前,她曾對他說,她修複古畫蠻賺錢的,還揚言要養他,頓時耳根泛紅。
秦姝嫌棄地白了顧北弦一眼,“是啊,我兒媳婦有才有貌,人美心善,某人眼神不好,非要離婚。”
蘇嫿輕聲說:“不怪他。”
秦姝嗔道:“你就彆替他說話了,他爸是有責任,但是他的責任最大。”
蘇嫿感動極了。
這是什麼神仙婆婆啊,人家婆婆都向著自己兒子,她卻向著兒媳婦。
試完婚紗,助理幫蘇嫿拎著裙擺,進試衣間換下來。
秦姝接了杯水,走到顧北弦身邊,挨著他坐下,沉默地看了他會兒,語氣有點傷感地說:“明明是喜歡她的,為什麼不想辦法把人留下來?”
顧北弦微微走神,端起咖啡,抿了口,心不在焉地說:“我爸不同意,她留下來,也是受氣。”
“你爸是不同意,但是依你的能力,不依附他,也能生活得很好。人活著,還是得投奔個感情,物質都是為七情六欲服務的。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什麼錢啊,權啊,名啊,利啊,都是次要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一旦錯過了,會遺憾一輩子。”想起往事故人,秦姝目光幽遠,輕輕歎了口氣。
顧北弦眸色深了深,抬眸,注視著試衣間的方向,好半晌,開口道:“那是她的決定,我尊重她。”
其實真正原因,他心裡很清楚。
蘇嫿有心上人。
她不愛他。
他不想把她困在身邊,委屈得整晚做噩夢,夢裡喊著她的阿堯哥。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