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看在我曾幫過你的份上,這次也幫我一次吧。”
周仕璋想起那日救出宋玉卿後,宋玉卿一眼看出逆王的設計,才讓整個使團能夠順利回京,對於周仕璋的確是個天大的恩情。
周仕璋眼眸微閃,“可如今娘娘的身份……”
宋玉卿深吸口氣,“我並未接受聖旨,我也不是什麼娘娘。”
周仕璋倒是沒想到宋玉卿居然抗旨。
“娘娘信得過我?”他喉頭莫名有些發癢。
宋玉卿苦澀一笑,“周大人,我已經無人可信。”
她的麵容與那日重疊,她像是一隻困獸,在做最後的鬥爭。
她深知他的為難,“周大人,若是為難,隻當今日的事情不曾聽過,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周仕璋心莫名沉沉地,“娘娘如果有人選,打算何時與陛下提及?”
宋玉卿深吸一口氣,“五日之後的封後大殿。”
隻有五日……他喉頭一滾,“娘娘又如何確定陛下會同意?”
宋玉卿像是回想到了什麼,“他會同意的。”
李徹曾給了她一個承諾。
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他不會毀約的。
周仕璋眼眸微變,“娘娘可有人選。”
宋玉卿抿唇,“尚無……”
“如果娘娘沒有人選,臣可以舉薦。”
宋玉卿眉心一跳,“誰?”
周仕璋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我。”
四周一片漆黑,她的呼吸放緩,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本能地震了一下。
“你?”
周仕璋似乎在商討可行之事,語氣冷靜,“對,時間緊迫,娘娘身份又特殊,能施以援手之人幾乎是少之又少。且娘娘幫過我一次,我願幫娘娘一次,算是禮尚往來。”
宋玉卿喉頭一滾,竟然無法反駁,的確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你當真願意?”
周仕璋:“士為知己者死,娘娘為護國身處敵營也不肯透漏半分機密,是大楚英雌,臣原效犬馬之勞,解娘娘燃眉之急。”
宋玉卿聽到英雌兩個字,眼睛忽然一熱。
驟然失笑。
在李徹眼裡她所做的一切,隻是因為愛他。
而其實除去愛以外,她更有一顆護國之心。
但好似隻有眼前人發覺了。
宋玉卿鼻酸地厲害,“多謝周公。”
以公尊稱,聊表滿腔謝意。
周仕璋走後,宋玉卿被傳喚去往坤寧宮。
“娘娘換好衣物便出發吧,耽誤時辰可不好了。”
說完,那傳話的太監便走了。
宋玉卿雙手攥得發白,眼前一片漆黑,想叫人,忽然發現自己身處冷宮之中,已經沒人幫她了。
宋玉卿摸索著黑,發現自己連基本的穿衣都難以做到,隻能勉強地穿好後,摸索著牆壁一點點走出去。
剛出門不到十步,便狠狠摔倒在地上。
瞬間疼得飆出眼淚,又用力地爬起來。
她咬唇,一聲不吭地爬起來,像是要把這些痛苦與恥辱銘記在心一般。
一段不到一刻鐘的路,宋玉卿硬生生走了一個時辰。
等宋玉卿到時,衣服已經臟的不像話,就連旁邊的宮女都驚得捂住了雙唇,這哪裡像個宮妃的模樣?
而她隻是漠然地摸索著,終於到了坤寧宮內。
李徹和太傅站在坤寧宮守著,等了許久都未等到宋玉卿來,以為她是又耍性子了。
正當李徹又要派人傳喚時,一道薄削的瘦影走了進來,隻見宋玉卿那一身破舊的衣服上滿是臟汙,就連太傅都皺眉。
李徹蹙眉,“你怎麼穿成這樣?”
宋玉卿冷聲,“有什麼話,陛下便直說吧。”
李徹沒有察覺異樣,以為宋玉卿隻是對被他命令扒去華服而不滿,所以故意穿成這樣來的,“瀾兒已經跟朕解釋過,不是你推的她的,是朕錯怪你了。”
宋玉卿心裡毫無波瀾。
李徹見她不語,又道,“卿卿,你應該理解朕,那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一時情急,才會……”
宋玉卿喉頭一滾,莫名一笑,“陛下是天子,我又怎麼敢怪罪陛下。”
李徹聽著她的話,眉蹙得更深。
太傅習慣了教導宋玉卿,察覺她語氣不對,“阿卿,好好說話。”
宋玉卿手指微攏,“太傅以何種身份與我說話,是皇帝的老師?還是皇後的舅舅。”
她說了兩種,唯獨沒說她的老師。
太傅微愣,眉一擰,“你這是……怨我?”
宋玉卿不答話。
太傅深吸一口氣道:“今日情急,百官都瞧見此情形,故而才請降罪於你,否則有損皇帝威儀。至於我是瀾兒的舅舅,這事我本沒有義務和你說,但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應當見得。如果隻是因為今日這麼點委屈,就如此,未免讓我寒心了些。”
這麼點委屈。
宋玉卿隻覺得好好笑。
宋玉卿繼續陰陽怪氣:“太傅公正,玉卿不敢有怨言。”
太傅聞言,啞然,“你……”
宋玉卿可惜自己的雙眼看不見,要不然真想看看他們的表情,“既然陛下已經查明真相,那我便告退了。”
李徹見狀,立馬道,“魏賢說你拒了聖旨?”
“是。”
李徹臉陰沉了下來,“為什麼?”
“我宋玉卿可以為奴為婢,唯獨不能對不起自己,與旁人共事一夫,我沒有這個癖好。陛下與皇後情真意切,若是愧疚,陛下不如痛快地放我出宮,為我覓得佳婿,這便是最好的補償。”
李徹聽到她一字一句,神經抽動,直到她說要為她覓得佳婿,那一瞬間感覺血都湧了起來,“朕知道今日罰讓你心中有氣,朕明日下旨昭告你的清白,這一切就都過去了,我們依舊還能如從前一樣……”
“回不去了。”宋玉卿驟然發笑。
李徹臉一冷,“卿卿,再鬨便越界了。”
宋玉卿指著雙眼,“李徹,我的眼睛瞎了,所以我們回不去了。”
這句話換來的,卻是長久沉默。
宋玉卿無法看到眾人的表情。
一雙眼而已,她一顆心,整個人都給出去了,怎麼還會在乎這一雙眼?
“卿卿,你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這種事情,也是可以胡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