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有崽啦,有崽啦,我有崽啦!
飛菟速度太快,天乾都追不上他,小殿下被叼走的消息都還沒傳出去,來往的宮人隻見白影閃過。
還伴隨著陣陣低吼聲,往日一成不變的獸吼,今日不知怎得,聽出明顯的興奮來。
幾名宮侍聚在一旁,議論紛紛:“神獸瘋了?”
“應該是和墨梟打贏了。”
“以往不也打贏過?我猜啊,是得了什麼稀世珍寶,情難自持才是。”
“畜生也能分辨珍寶?”
飛菟:愚蠢的兩腳獸最愛說獸畜生。
她快得像是在飛,小胖崽也不敢再哭了,哭一聲,便灌進一肚子冷風。
今日已經夠難過了,魚兒不想再喝西北風了。
胖寶寶眼睛緊閉,抿禁了嘴巴,心裡想著再也不要和祖母她們玩了。
春寒料峭,風吹進他脖子,小胖崽像是池塘裡的小烏龜一般,一直縮著腦袋。
飛菟跑了一陣,才將小胖崽放下,愛憐地舔舐著他的腦袋。
被風吹傻了腦袋的胖寶寶憨憨的,傻傻的,眼睛瞪得圓圓:“這是哪裡呀?”
這麼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宏大無比,他走遍了皇宮也沒有記憶。
墨梟和白騅黏了上來,一邊蹭,一邊推著他去宮殿。
“吼——”崽啊,去,這是獸用來養你的地方,亮,大,有很多水,空氣沒有濕氣,你喜歡。
飛菟的尾巴時不時勾著小胖崽的手腕,親親熱熱地給他舔毛,好吧,舔衣服。
對於這個沒有毛皮的虎崽,飛菟是愛得不行,大嘴將小胖崽的腦袋含了又含。
被彆人看見了,也隻覺得這是一樁老虎吃小孩事件。
愛在心口難開飛菟可不管這有多麼驚悚,再說了,她是老虎,人類不能用這些條例來說她。
身後的三隻推了又推,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圈養小胖崽。
委委屈屈的胖寶寶半推半就地跟著他們走,被帶到朱紅色的大門前,他腦中一聲驚雷響起。
曾經的囈語無比清晰地在他腦海中回響“推開朱紅大門,你將得到渴望的一切。”
想要的一切?
魚兒想要父父!
隻要父父!
要父父!
強烈的渴望令小胖崽一股腦地朝著那個正門衝刺。
幾隻猛獸竊喜地跟在他身後,自以為成功圈養了小胖崽。
眼淚化作介質,衣衫化為小舟,小胖崽推開朱門,像是闖進時光之河的迷路之人。
他順著本心,在漆黑一片的空間中緩緩駛去,駛向心的彼岸。
路上並不平靜,有翻滾的海浪,洶湧的浪花,還有擇人而噬的生靈。
他拋去一切,放空思想,心中堅定地說著“要父父。”
不知拉鋸了多久,似乎有誰鬆開了係舟的長繩,又輕輕推了他一把。
小舟在這一瞬,仿佛一朵盛開的彼岸之花,打開了亡者的國度,連通了另一個世界的彼岸。
他飄啊飄,卻穩穩當當地將躺在花蕊之上的小胖崽載到了彼岸。
————————
“吼——”我那麼大一個虎崽呢?
飛菟幾隻來來回回地在門檻上跨來跨去,嗅了又嗅,卻遍尋不到小胖崽的蹤影。
唯有一朵潔白的蓮花,緩緩從空中墜落,掉在了飛菟的頭頂上。
這一覺,小胖崽睡得無比安穩。
當他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便是蔚藍的天空,還有岸上無邊的垂柳。
小胖崽直直地盯著垂下來的柳枝,他覺得好像哪裡有些不對。
難道魚兒做夢,又跑到太液池上睡覺了嗎?
可是天氣這麼冷,太液池上的水會把魚兒凍壞的,但我現在怎麼沒有感覺到冷。
相反,魚兒覺得如魚得水——等等!
如魚得水?
小胖崽瞪著死魚眼,很想低下頭看看自己,可是他根本沒有脖子。
他想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可是他的“手”,變成了翅膀一樣、滑溜的片片。
這不是他看見的,而是小胖崽感覺出來的。
“?”
他的大腦亂糟糟的,而且好像變笨了許多,他甩著尾巴停在太液池上,琢磨著到底怎麼辦。
完了,肯定是魚兒當時說了自稱,導致實現願望的大門,聽錯了。
魚兒說要父父,要父父,門隻聽見魚兒了嗚嗚嗚。
現在好了,真的變成一條魚了。
小胖崽喝過好多魚湯,也吃過許多種魚,現在他變成一條魚了,隻有被彆人吃的份。
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這樣魚兒還怎麼找父父,錯過著唯一的機會,這下真的要和父父天人永隔的。
因為我隻是一條魚,一條即將被吃掉的魚。
哭哭ig
小皇帝怎麼能被人吃掉呢?這有損胖崽的威嚴。
就算是自己死掉,魚兒也不要被人吃掉。
聽說被人吃掉了就不能投胎轉世了,這麼想著,小胖崽便堅定了自殺的決心。
他知道,魚離開水會死掉。
小胖崽遊向岸邊,用自己笨拙的身軀比劃了一下。
測量了一下距離,奮力一躍。
馬上就死掉了,好耶!
嗯?什麼東西軟軟的,熱熱的,香香的。
小胖崽大口大口吞咽著空氣,魚眼聚焦著,看看自己死在了什麼東西上。
被他撞到的人也似乎驚了一瞬,就這樣呆滯地站在原地。
小胖崽腦中氧氣飛速流逝,心想著,對不起,魚兒嚇著你了。
他竭力睜著眼,想要道個歉,卻因為缺氧徒勞無功。
正當他快暈厥的刹那,身上動了!
不,是捧著他的人動了。
小胖崽感受到一陣輕柔的水波,他肚皮朝天,聽到仿佛清冽、潺潺的山泉之音:“這麼胖,怎麼跳上來的?”
他一下支楞起來,艱難地將背鰭翻上來,暈了好一瞬,才看清麵前人的臉。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少年人如雪山之上的青鬆,眉宇間有化不開的積雪。
如天上仙,空中月,湖風湧動獵起他的衣擺,他俯身與小胖崽說著話,麵容一般映襯著陽光,一般隱在暗處。
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和他強烈的侵略感,令小胖崽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爹,是我爹!
魚會流淚嗎?晏寂淵狐疑地問自己。
魚怎麼可能流淚,不過是靈智未開的生靈。
可是他的眼睛為何不能從一尾遊魚身上移開,小魚渾身都是金色的,像天上的太陽掉在了池子裡。
也不知是打哪來的祥瑞,腦袋圓鼓鼓,肚子圓鼓鼓,連尾巴都比其他的魚肥上一圈。
名副其實的小胖魚。
一向情感淡薄的他不知為何和一條魚說起了話。
隻是剛想笑話自己,便見這條小金魚愣愣地盯著他,浮出水麵的魚眼咕嘟咕嘟地冒著水泡。
又傻又笨,偏偏眼睛盛滿了心碎、竊喜,還有失而複得。
晏寂淵嗤笑一聲,以為自己是暈了頭,出了幻想。
他抬腳就走,卻沒看見身後的一尾胖金魚,費力地劃動水波跟著他。
魚怎麼能追上人?路沒有儘頭,湖卻有儘頭。
小胖崽看著月白色的衣擺遠去,驚喜與委屈充斥著他的心。
他嘩啦啦地哭啊哭,又追不上父父,原地打著轉。
太急了,一時失去了本能,竟在湖裡嗆了水。
窒息感襲來,小胖崽拚命地汲取氧氣。
魚兒不能死,魚兒不可以死,魚兒見到小淵了。
他多麼努力的想活下去,上天卻偏偏不如他的意。
暈眩感越來越重,小胖崽翻著肚皮浮上了水麵。
水波往來,似乎有誰捧起了一尾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