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的語氣讓爭執不下的群臣閉上了嘴巴。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王後扶著漠北國君緩緩坐起了身。
氣急攻心的漠北國君目光狠厲，如刀子一般鋒利無比的眼在眾人麵前劃過。
好似要割下他們的肉一般。
國君雖病，但也治理國家十幾載，
此時出言嗬斥，眾人不敢反駁。
他目之所及之處，旁人皆垂首而立。
“一個個沒安好心，本王還未崩逝。爾等竟敢欺淩國君。狼心狗肺，想做漠北國君，就該有國君的氣度。這般吵鬨，你們以為自己是那販夫走卒嗎？”
他一番疾聲厲色，好似雨打芭蕉一般劈頭蓋臉砸下。
將眾人罵得臉色赤紅、訥訥不言。
一番痛罵以後漠北國君隻覺胸腔鬱氣都散去不少，他看向身旁神色不甘的皇後與茫然無助的孩子。
心中痛惜無比，卻不得不做下了那個決定：“我漠北祖訓兄終弟及，昔日國君之位本該由兄長繼承。”
他神情幽然，知道內情的人都低下頭去，不言不語。
“然爾等皆懼大昭皇帝，強行推本王登基。本王十幾年來，乾乾翼翼。今漠北處於危難之間，本王自願退位！這國君之位當關還於兄長。隻願兄長善待本王親眷。”
一番話下來，說的太祖一脈喜形於色。
漠北王後神情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她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就算國君強行將王位給了自己的孩子，可他如今命懸一線。難護住他們。當了國君，她和孩子也是宗室的傀儡。
做不得主，她不能奢望這個。
太祖之子並沒有料到此行目的竟如此快速地就達成了，此刻麵色欣然：“小王必善待王上親族。”
漠北國君冷哼一聲，顯然不想與這位貪生怕死的兄長多言。
他將手抵在嘴角，咳嗽幾下，麵色疲憊。
殿中停下爭執的朝臣麵麵相覷，知道此刻該退下了。
目的達成的太祖之子也知趣告退。
漠北國君頹然躺在床上，撫摸自己兩個孩子的腦袋。神情淒然：“是本王錯了，若是不起心思。日後也能做個富貴閒臣，但我不甘啊！
什麼好事都叫那個殺神占去了。少年時，父王天縱英才，揮兵南下，打得大昭落荒而逃。可日子還沒得意多久，晏寂淵硬生生將國土搶了回去……
他慢慢地說著，好像是說給王後聽，也好像給自己聽。
漠北王後低垂著頭，冰涼的淚珠一串串流淌而下。
“他們討不了好的。”
漠北國君眼裡突然泛起異樣的光彩，哭泣的王後神情愕然。
就見王上說道：“本王一死，你立刻帶著孩子們隱姓埋名。漠北，非亡於本王之手！看在本王臨終之言， 兄長不會過多為難你。烏日娜，帶著孩子好好活下去！”
若是漠北不忘，他拚死也要讓孩子坐上王位。
可如今大昭獨大，又有天生帝王，隻怕要不了多久。
世間隻知大昭，不知漠北與楚國。
想從他的手上拿回王位，嗬嗬，那就拿去吧！
烏日娜看著自己的丈夫神情決然，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漠北國君隻有這麼兩個孩子，虎毒不食子。
烏日娜相信，他說的是對的。
安排好後事，漠北國君喃喃道：“本王累了，下去吧。”
不過兩日，漠北國君便留下罪己詔，自縊身亡。
一代君主，言辭懇切地向漠北子民謝罪。
這也打動了許多人的心，以至於烏日娜王後帶著兩個幼子遁逃時，竟無人阻攔。
連剛上任的新君也默許了。
碧紗櫥旁，明熙帝倚靠在龍椅之上，漠然地聽著天乾向自己稟報二國動向。
聽到漠北國君自縊於殿中，他的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還算是有骨氣，不過沒能手刃對兒子下手之人，還是令聖上有些許不快。
至於他那兩個孩子，聖上也沒興趣趕儘殺絕。
楚國那邊倒是安靜得很，隻是礙於天災，這些人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些。
此次若不是他的孩子百毒不侵，隻怕也要遭此毒手。
一絲光亮透出碧紗櫥，斜斜映在明熙帝身上，卻不能為他增添一點暖意。
聖上神情冷然，眼中劃過暗芒。
胡亂跳起的人，他有的是辦法讓這些人一一跪下。
“殿下慢點，您慢點呦。”昏暗的光線下，如神像一般不動如山的聖上微一挑眉。
抬眼看向殿門口，這是他處理政事的場所，空曠寂靜。
一個幼小的身影捧著巨大的玉璽，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走。
從前對他來說如同天塹一般的門檻，如今雖不能輕易跨過，但也不需要旁人抱他了。
人還沒有到跟前，便喊了起來：“父父！”
中氣十足，哪有一點中毒的樣子。
卻哄得太後又灌進去不少吃食。
殿中那冷清的氛圍霎時間消散，昏暗的殿內隨著小胖崽的到來，漸漸地明亮起來。
他像是冰天雪地裡的一簇火，吸引著瑟瑟發抖的人。
殿內的人都在看他，小胖崽已經習慣了這些視線。
扭著屁股就撞到了明熙帝腿上，好在他知道聖上身子還未好全，放輕了力道。
不然聖上便要遭受這愛的折磨了。
“做什麼？”傻孩子總是黏著太後，聖上有些吃味。
小胖崽把玉璽往明熙帝手裡一塞，腦袋擱在他的膝上：“我來跟你商量一件事！”
明熙帝看著他閃閃發亮的大眼，有些驚奇：“想不到殿下會與朕商量。”
畢竟這個小混蛋，不是想做什麼就去做嗎？
聖上對他說的話有些期待，隨意拿起玉璽，遞給吳中和。
“哎呦。”吳中和一接過玉璽，便覺得一陣古樸厚重的氣勢撲麵而來，強烈的心悸感令他不敢再捧。
“這天賜寶物總歸是不一樣的，隻親近陛下與太子這等明珠。老奴這個沒根的人可碰不得。”他隻是隨口這麼一說。
卻見小胖崽擰著眉頭，撅著嘴巴：“不許胡說，魚兒不是大伴的命根子嗎？”
他的記憶力是真的好，那是在小胖崽周歲時，吳中和僭越說出的話。
他還記得。
吳中和心裡怦怦直跳，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語被聖上聽見了會如何？
聖上處罰也不要緊，隻怕聖上不讓他在跟前伺候。
那他又如何靠近小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