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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停些。”沈若錦耳根的紅暈還未退去,壓低聲音說:“昨夜你鬨出的動靜,讓舅母都覺得我要被你折騰得不行了,得大補。”
“你是得補補。”
秦琅說著,喂沈若錦喝完了一碗湯。
湯盅裡還剩下不少,沈若錦又喝不下了,秦琅就全給喝了。
結果是這晚上沈若錦又被折騰一夜。
根本沒得睡。
第二天中午,三舅母再給沈若錦送補湯的時候,她就是再喝不下去,也不讓秦琅喝了。
一連數日,沈若錦都沒見過日出。
秦琅按例到阿公和幾位兄長院子裡轉一圈,然後回來陪沈若錦用午飯。
長兄有嫂嫂照顧著自是不用彆人操心。
三哥恢複之後,開始接手府中對外的一應事宜,訪客登門都是他去接見。
四哥的腿打斷後重新接起,楚見晴為了以防萬一,除了睡覺那幾個時辰讓王府小廝近身看著之外,白日裡都是她自己在沈四跟前待著。
六哥……
秦琅說:“今天六哥出門了。”
沈若錦詫異道:“六哥出門了,他要去哪裡?”
秦琅道:“我過去的時候,六哥已經不在院子裡,是小廝跟我說他出去門去了。”
所以也沒人知道沈六究竟去了哪裡。
若錦顧不上彆的,拉著秦琅就往外走。
秦琅問她,“去找六哥?”
沈若錦“嗯”了一聲,“以前六哥玩得開,在京城得罪的人也不少,我怕他遇到昔日對頭……”
無影手沈六如今沒了右臂,要是遇上昔日對頭,會吃虧的。
“你走慢些。”秦琅拉住沈若錦,“我讓人去備馬車。”
要是以前,沈六回京肯定往各大賭坊裡鑽,可是現在……
沈若錦也不知道六哥究竟會去哪。
漫無目的地找,靠走是肯定不行的,還是得坐馬車。
很快,車夫就把馬車駕到了王府門前。
秦琅扶著沈若錦登上馬車,“去各大街道走一圈。”
馬應聲,架著馬車走在街道上。
沈若錦擔心六哥,一直掀開車簾往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尋找六哥的身影。
秦琅道:“六哥許是在府裡待的太悶了,隨便出來走走逛逛,沒一會兒可能就回去了,夫人不必太過擔心。”
沈若錦怕六哥被昔日對頭刁難,更怕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個廢人,幫不上家裡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沈六回京城已經有一段時日,但一直沒有踏出過府門。
實際上,除了一家子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沈六連自個兒的院子都不出。
四年前落月關一戰,他失去了最重要右臂,帶著斷腿的沈四殺出重圍,最後一起落下懸崖。
這幾年,他跟沈四都被莫鳶帶回南謁,關在密牢之中,不見天日,更不知道是否還有家人活著。
原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然而,小十來了,帶著他們回家。
請了那麼多大夫來給他們診治,四哥的腿能治好他是很高興的。
聽了那麼多次“斷臂難再生”,沈六幾乎麻木了。
家人們看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憐愛、惋惜。
沈六因此越發沉默。
以前他話很多,總是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父親嫌他玩物喪誌,母親說他能做出喜歡的東西很好。
如今父親死了,母親也難產而亡,他想聽父親再罵他兩句都不可能了。
京城的街道總是很熱鬨,沈六以前最愛熱鬨,哪裡人多往哪裡鑽。
現在他卻隻是穿行在人群當中,不停地往前走,有調皮大鬨的小孩撞到他身上。
小孩急聲道歉,卻在抬頭看到他空蕩蕩的右袖時嚇得臉色發白,‘哇’一聲哭著跑遠了,邊跑還邊喊:“那個怪人沒有右手,好可怕!”
周遭的眾人紛紛看向孩童口中的“怪人”。
沈六走得更快了一些,空蕩蕩的袖袍被風吹得飛起來。
有人嘀咕“好端端的怎麼沒了右臂?”
也有上了年紀的婆婆可惜道:“這麼俊的兒郎,真是可惜了。”
沈六想把那些人的目光甩開,走得很快,穿過街道,來到另外一條街上。
這條街上的人不知道在看什麼,沒有一個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沈六剛鬆了一口氣,就發現行人們駐足在此,看的是一個披麻戴孝的年輕姑娘。
姑娘頭上插著一根稻草,跪在青石板上,手裡抱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大字。
姑娘白衣帶孝,一張清水芙蓉麵,臉上淚痕未乾,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我見猶憐。
街上來來去去的人忍不住為之停留,不乏想把人買回去做妾的中年男子。
沈六隻看了她一眼,左手解下腰間錢袋,想讓這姑娘早些拿了銀錢回家去安葬父親,彆在這裡被人當做貨物打量。
然而他剛擠進人群去,迎麵就一群豪奴喝退眾人,“讓開,都讓開!這姑娘我家小侯爺買了!”
圍在這姑娘麵前的行人瞬間被十幾名豪奴趕開,隻剩下沈六還站在原地。
“這誰啊?隻有一隻胳膊還敢出來多管閒事!真是不知死活!”
“趕緊滾,彆礙我們家小侯爺的眼!”
豪奴們說著,就上來推沈六。
兩個豪奴都上手推了,沈六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還是個硬茬!”
豪奴們見狀,將沈六團團圍住。
身著錦衣華裳的青年男子隨後而來,“你們乾嘛呢,圍住一個男的乾什麼?我要買這個小美人,把銀子給她,人給我帶走!”
“算你走運,我們小侯爺不跟你計較,你趕緊走!”
豪奴把沈六擠開,轉而圍住了那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
小姑娘哪見過這陣仗,抱著木板驚慌失措,逃又沒處可逃,“你們、你們要乾什麼?”
身著錦衣的青年手裡拿著一把折扇,笑的輕佻,“你不是賣身葬父嗎?我買你啊。”
沈六一手將攔在身前的豪奴推開,走上前去,把錢袋遞給了小姑娘,“這裡有些銀子,夠你埋葬父親的,我不用你賣身,趕緊回家吧。”
小姑娘捧著沈六給的錢袋,有些手足無措,“我、我走了,你怎麼辦?”
“誰這麼多管閒事?”錦衣男子眉頭一皺,仔細打量眼前的青年,“沈六?你還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