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是誰?”
林公子不答反問,抬眸看著她,這樣的姿勢下也不見半分惱怒之色,眼裡反倒浮現了些許笑意。
沈若錦沒功夫跟他在這猜來猜去,手沿著他的下顎摸過去,試圖尋找他易容的痕跡。
林公子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到羅帳裡,往裡側的床柱上一壓,“男女授受不親,你一上來就這麼摸我,不好吧?”
竟然找不到他臉上易容的痕跡。
但這雙眸色如星的眼睛,和這人略顯平庸的容貌實在不搭。
對方握住她手腕,緊接著往床榻上帶的動作實在太過行雲流水。
這感覺不僅似曾相識,簡直太熟悉了。
沈若錦定定地看著眼前人,一字一句地喊他:“秦、琅。”
林公子明顯頓了一下,而後笑道:“什麼情郎?你想要我當你的情郎?”
這人裝得跟真的似的,讓人難以分辨。
沈若錦翻身,伸手去捉秦琅幾日前剛受過手的左手。
後者反應極快,立刻將左手藏到了身後,挺起胸膛來擋住她。
林公子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的確跟他生的有那麼幾分相似,屋裡燈火太暗,一時之間認錯了也不奇怪。”
沈若錦就那麼看著他,一臉“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花樣來”的表情。
然後。
就聽見帳中人說:“其實,我是秦琅……的表哥。”
王妃出自江南林家,秦琅的表哥是姓林沒錯。
但……
誰家表哥初次見麵就把表弟妹往床榻上帶?
沈若錦抬手把林公子整個人翻了過來,趁著他還擊之際,抓住了他左手。
他掌心落下了一道好長的傷疤,已經結痂了,又不知用什麼東西覆蓋了一層,肉眼看傷痕不太明顯,像沈若錦這樣直接上手,一摸就摸出來了。
什麼表哥,能跟表弟身上的傷都一模一樣。
“林表哥?”
沈若錦故意喊了這麼一聲。
“夫人好眼力。”秦琅的身份被識破,也不裝了,嗓音低沉道:“正是為夫。”
沈若錦緩緩鬆開他的手,從榻上坐起來,一下子竟說不出話來。
秦琅現下頂著一張跟他原本麵容截然不同的臉,衣著打扮也是商戶家的富貴公子模樣,頗有些年少老成,跟他在京城的混世魔王做派截然不同。
可是很奇怪。
她剛潛入都護府,趴在屋簷上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她是認識的。
隻是那時候,沈若錦不敢相信秦琅——那個一心玩樂、好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秦小王爺竟然會出現在戰亂大起的西疆。
直到現在,秦琅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沈若錦仍舊覺得難以置信,“你怎麼來西州城了?還喬裝打扮成這樣?”
“我不是說了嗎?千裡追妻。”
秦琅笑著,把對著楊萬雄等人講的說辭,複述給她聽。
沈若錦被他噎了一下。
那不是騙人的說辭嗎?
怎麼還說得跟真的似的?
“我跟他們說的,都是真話。”
秦琅像是能看穿沈若錦心中所想一般,伸手撥動她臂釧上的金鈴鐺。
夜色深深,風動羅帳。
鈴鐺聲回蕩在兩人耳邊,在這風雪交加的奪命危局中,奇跡般地生出幾分旖旎來。
“彆玩了。”
沈若錦聽這鈴鐺聲聽得有心亂,立刻摘掉臂釧扔到了一邊。
她問秦琅:“鎮北王和王妃知不知道你來了西疆?我是今日午間才到的落月關,你夜裡就出現在西州城……”
她為了儘早見到阿公,日夜不停地趕路。
秦琅又是為了什麼?
“怎麼,離了京城就連父親和母親不喊了?”
秦琅抬腳撥動了一下她的腳鏈。
惹人心亂的鈴鐺聲再次響起。
沈若錦朝他腿上拍了一記,“說正事!”
秦琅道:“我也在跟你說正事。”
沈若錦瞥了他一眼。
秦琅徐徐道:“放心吧,是他們讓我來的,母親說她的兒媳婦要是跑了,我這個兒子她也不要了。不然……你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見到我?”
秦小王爺頂著一張陌生的臉,那神情卻與平時無異。
沈若錦心道:原來是王妃讓他來的。
那他為了不被王妃掃地出門,馬不停蹄地追著她來了西疆,追了兩千裡路,也算勉強說的通。
她越發對不住王妃,調整了一下心緒,開始琢磨眼下的局勢。
鎮北王府的小王爺久在京城,形同質子,不能擅自離京,他易容成這樣來西疆,跟都護府的人打交道,避免原本的身份帶來麻煩。
楊萬雄現在把他當做“林老弟”,有這層假象在,確實也能便宜行事。
其他的事都能留待日後再講。
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兵符。
沈若錦同秦琅說:“方才在席間,有人先我一步取走了楊萬雄身上的兵符。”
秦琅道:“我知道。”
“你知道?”
沈若錦有些詫異。
秦琅俯身靠近沈若錦,“一山不容二虎,西疆卻有戍邊三十餘年的沈老將軍和楊萬雄這個近幾年新封的都護,內亂未止,外地來犯定會有人暗中動手腳。戰事已起,滿城動蕩,我總不能滿西疆去找你,隻好先來都護府借兵符,反正你遲早要來這裡,我先一來此,守株待兔。”
沈若錦頓時:“……你管這叫借?”
而且“守株待兔”這詞是這麼用的嗎?
秦琅這人看起來玩世不恭,但是腦子實在好使,每一步都料準了。
甚至料到了她一定會來都護府取虎符。
“我又不打算霸占西疆兵符,隻是暫時用一下,這不是借又是什麼?”
秦琅說得格外理所當然。
沈若錦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兩人正說著話,窗邊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忽的拋來一物。
秦琅伸手將其接住,下一刻,就遞給了沈若錦,“兵符在此,獻與夫人。”
秦小王爺這人,也不知是不是戲文挺多了。
說話行事,自有一番風流氣度。
沈若錦伸手接過,誠心謝過:“多謝小王爺幫我“借”來兵符。”
秦琅微微挑眉,“你喊我什麼?”
沈若錦抬眸對上他的目光,試著改口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