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沈渡把泡好的咖啡放到桌上,打開電腦登上直播。
他直播得突然,沒任何通知,但這會兒直播間依舊有幾百號人掛著。
【哇!!深saa開播了!】
【老公下午好!這是剛睡醒就上播咩?】
【本來都準備下線了,看到直播間亮了我立馬一個鯉魚打挺,沒來晚吧?】
沈渡其實是個不怎麼專業的網紅,高中的時候無聊,一個人開了直播玩,id叫【深°】,粉絲們親切地叫他深saa。
“下午好,對,剛醒。”沈渡調試完麥克,點開熟悉的某站:“今天不乾彆的,給你們看點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我要看我要看!】
【是我想的那個好東西嗎!(色)]】
開播不到五分鐘,直播間已經有了一萬多人,這一萬多人全被那句“好東西”勾得嗷嗷叫個不停。彈幕密密麻麻刷滿整個屏幕,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是什麼好東西。
就在話題逐漸偏向黃色的時候,屏幕忽然閃了一下,接著,【java語言21小時速成班】這個東西赫然出現在直播間。
彈幕:“……”
這就是所謂的好東西。
“怎麼樣,就說這東西好不好吧。”沈渡登上q,找到班群裡發的考綱和資料,一鍵打印。等待的間隙,抽空跟彈幕聊天。
“哪裡不好了,在我直播間能學到知識,彆的直播間能嗎?”
“掛科?必不可能,深哥整個大學生涯就沒掛過科。”
【開始了開始了,屬於大學生的年度恐怖大片《期末考試》】
【一杯咖啡,一支筆,一盞燈,一個夜晚,一個奇跡?】
【真是記吃不記打,上次才因為通宵複習被情1哥當著直播間眾人的麵教訓,現在又不怕了是吧?】
【呼叫情1哥】
情1哥是沈渡直播間的榜一大哥,id叫【夢中情意】。沈渡是個聲音主播,喜歡他的大多是女生,當然,也有男生,不過大多都是gay。【夢中情意】也從未在直播間否認過這件事,在粉絲們問及他的屬性時,他曾隱晦地表明過自己是1。
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傳言【夢中情意】人帥多金,深得直播間眾多男粉喜愛,又被粉絲們戲稱為“夢中情1”“情1哥”。
“今天工作日,他應該沒空看直播吧?”沈渡對自己的粉絲是0是1這件事不太感冒,說道:“就是在直播間又怎樣,男人至死是少年,拚了!”
彈幕一片哈哈哈哈。
桌上放的全是期末複習資料,亂七八糟地鋪滿了整張桌子。沈渡戴上耳機,將視頻直接拉到2倍速。
【2倍速是嗶哩嗶哩的極限,不是我們深saa的極限】
【哈哈哈哈哈為什麼我畢業了也要受這種折磨啊!可惡!!】
【怎麼沒聲兒了?不會睡著了吧?這個年紀你是怎麼睡得著的!醒醒!視頻播放結束了!!】
沈渡看著看著就睡著了,臉壓著試卷,醒來時,視頻早已放到尾聲。
什麼都沒學到。
得,從頭再來。
沈渡退出全屏,瀏覽器後台運行的網頁就在屏幕上顯示出來,儘管很快就重新進入全屏,但還是被眼尖的粉絲看到了。
【深saa要紋身?】
“嗯,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想好。”
【還是想好了再決定去不去吧,紋身這個東西一旦紋了可就跟你一輩子了,就算是洗了也還是有痕跡】
【讚同樓上,深saa慎重考慮啊!如果真打算紋了,我倒是有個推薦的地方,叫“弋”。】
【話說回來,為什麼突然想紋身啊?】
“沒什麼特彆原因,就是突然想了。”沈渡給了個模糊的答案。
粉絲們對此顯然不滿意,因為聽他語氣就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奈何無論她們怎麼在彈幕刷,沈渡都不予以回應。
下了播,沈渡打開微信,點開許青洛的對話框:“到哪了。”
許青洛跟沈渡從初中開始玩,關係很鐵,倆人都在雲山市,但不在一個大學。許青洛住校,約了今天來沈渡家複習,其實主要目的就是蹭空調。
【許青洛:在車上呢,馬上到你家樓下。】
沈渡剛洗完咖啡杯,懶得打字,索性直接回了條語音:“來的時候買點吃的,餓了。”
嗓音好聽的人,說話語氣就是再尋常,都像是在勾引。
過了片刻,許青洛也跟著發了條語音過來:“哎喲喂我的好哥哥,聽聽您這語音吧,弟弟我耳朵快懷孕了。”
許青洛是個gay,喜歡長得帥,聲音好聽的男的,知道沈渡是直男的那晚,差點沒哭成一頭熊。
沈渡沒回,倒在沙發上開始看剛才彈幕說得那家網紅紋身店。點擊搜索後,立刻彈出來一個鏈接:【青瓦路這家紋身店簡直太棒了……】
沈渡點進鏈接,是某個網紅博主發的日常vlog。
【青瓦路這家紋身店簡直是我去過的最滿意的,紋得特彆特彆棒,店裡環境也好,最重要的是,店長太太太太帥了!……】
五分鐘後,許青洛到了,沈渡開完門,叼著片麵包重新坐回沙發上。
“哎我跟你說,剛我上來的時候,你鄰居又往樓道裡扔了垃圾。”許青洛上完廁所出來,見沈渡盤腿坐在沙發上,模樣懶散,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許青洛湊過去,眯眼看了看,張嘴就喊:“秦、戈。”
他把能看見的最大的倆字給念了出來。
“眼睛不用就捐了。”沈渡就差把手機屏幕懟他臉上了:“這字兒認yi,人家叫秦弋,你個文盲。”
“哦對對對,不好意思,有點散光,沒看清楚。”許青洛一拍腦袋,“秦弋,情意,這名字還怪浪漫的。”
沈渡抬眼笑:“怎麼,秦戈就不浪漫了?”
情歌嘛。
許青洛笑得像隻公雞在打鳴。
“等會兒沈哥。”許青洛拍著沈渡肩膀,把手機遞過去:“這秦弋人氣挺高啊,專欄底下全是好評,還有好多人說想約都約不上,你——”要不換個人吧?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對方手機屏幕裡那非常顯眼的預約成功界麵,欲言又止:“運氣還挺好。”
沈渡沒什麼實感:“可能因為我長得帥?”
到了預約的那天,沈渡早到了半小時,店裡目前隻有一個小姑娘,正靠在前台椅子上玩手機,聽見風鈴聲抬眼,“二位好,現在是休息時間,請問有預約嗎。”
“我預約了秦弋先生,是下午兩點的,是我來早了,可以先坐在店裡等嗎?”
溫潤的聲線令人如沐春風,連帶著夏季的暑意都消散了些。等走近了,前台姑娘這才看清楚男生的長相,呆了呆,“當,當然可以,這邊請。”
“你是051客戶嗎?秦哥現在正在樓上休息,等他下來就可以開始了。”姑娘把他倆帶到等候區,“請問二位要喝水嗎?”
沈渡點點頭:“謝謝。”
“搞了半天還不是叫‘秦戈’。”許青洛抱著腦袋坐到沙發上,眼睛四處轉了轉打量店裡的格局。
沈渡隻回應性地挑了挑眉梢,坐在一旁玩貪吃蛇。
他技術好,半小時過去還沒死,蛇身拉得老長,已經成了隊伍裡的第一名。
這條長蛇逼死了一個又一個第二名。
正想著怎麼把現在這個也收入囊中,胳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接著,許青洛激動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靠,極品。”
沈渡一抬頭,視線正巧對上剛從二樓下來的男人。
對方身高目測一八五往上,戴著口罩,眉眼清俊漂亮,褲管裡那雙腿又直又長,最樸素不過的白t穿在他身上像是娛樂圈裡各家明星爭搶的高定。
單從審美角度來說,確實很帥。
但再帥能有自己帥?
“秦哥,你的客人到了。”前台姑娘聽見樓梯口的動靜,噠噠噠跑過來。
沈渡和許青洛對視一眼,原來他就是秦弋。
男人抬腿走來,單手插著兜,停在他們麵前,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片刻,然後取下口罩,對著不知道他倆誰開口:“051?”
嗓音冷淡中帶著點性感。
取下口罩後,男人身上多了一種冷冽的氣質,與剛才在樓梯上瞥見的第一眼不一樣。
沈渡聽到了許青洛倒吸涼氣的聲音,沒忍住笑了笑,朝男人揚了揚手,說:“我。”
秦弋目光似乎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點點頭,重新將口罩戴上,“跟我來。”
許青洛抓著沈渡胳膊,望著男人背影,巴巴兒道:“哥們現在去預約一下還來得及嗎?”
沈渡莞爾,關掉手機:“你可以試試。”
二樓更安靜,冷清得不像是個網紅店。沈渡跟著秦弋來到他的工作室,在走廊最裡麵。
“坐。”秦弋走去工作台收拾工具,“想紋什麼?”
這些都該是預約前就要商量好的,但沈渡好像沒看到這個流程,因此,他自己也不知道要紋什麼。
就是在網上刷到了帖子,一時衝動就來了。
他沒紋過,一直聽人說不疼,但這會兒真坐在這上頭,倒是有點怕了。
一直沒得到回複,工作台後的男人抬頭望來:“是有什麼顧慮嗎?”
“沈圓圓。”沈渡說,“想紋這個。”
聽到這個答案,秦弋似乎皺了下眉,放下手裡的工具,說:“這是個名字嗎?”
沈渡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對方稍顯冷淡地開口:“作為一名紋身師,我們都會建議顧客不要在身上紋名字。”
對方望過來的眼神中似含有深意:“特彆是另一半的名字。”
還有這規定?他怎麼不知道。
沈渡反應過來對方這是誤會了,忙道:“沈圓圓不是人,是我養的貓,前些天去世了,我想為它留下點什麼。”
秦弋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個喜歡交談的人,沈渡咳了聲,道:“其實我也沒想好要紋什麼,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如果是這樣,那我建議你紋一個圖案。”秦弋說。
沈渡一想,也是,紋個圖案可比名字好多了,他今天要真在身上紋了個沈圓圓,以後被人看見,還不得被笑死,這讓他以後的對象怎麼想。
“行,就紋圖案。”他欣然決定。
“有照片嗎,我看一下。”
“有。”沈渡打開相冊,走近時,他聞到了一股沉香的味道,“這是它5歲時的照片,可以嗎?”
沈圓圓是一隻三花,很可愛。
秦弋凝眸看了一會兒,拿起紙和筆:“稍等。”
幾分鐘後,秦弋把那張紙遞給他:“看下有沒喜歡的?”
遞過來的那雙手,乾淨,修長,腕骨凸出,沒什麼裝飾,卻也意外地好看,沈渡注意到對方左手手腕下方有一顆不怎麼明顯的痣。
秦弋在紙上畫了好幾種q版的貓咪圖案,有睡覺的,追蝴蝶的,曬太陽的……對方畫功很好,沈渡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最後選了睡覺的。
秦弋收拾好東西,把工具搬到床前,示意沈渡躺下:“想紋在哪兒?”
沈渡沒有什麼想法:“有什麼推薦嗎。”
剛說完,他便看到男人垂下微褐的眸子居高臨下地望了過來,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沈渡如芒在背。
“可以紋左大臂。”秦弋說。
“是有什麼說法嗎?”
“因為肉多。”
“……”沈渡神情複雜,補充道:“我不怕疼。”
似是為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讓人信服,男生還挺了挺胸。
秦弋沒說話,口罩上方的那雙眼烏沉沉的。沈渡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泄了氣,背脊猛然耷拉下來。
做完一切準備工作,秦弋戴上手套,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躺好。”
沈渡躺在小床上,聞著空氣裡彌漫的酒精味,又開始緊張了。
短袖被人撩到肩膀上,左臂處迎來一絲冰涼。
小床是軟的,沈渡整個人都陷進去了,找不到支撐點。他覺得自己現在像條案板上的魚,而秦弋就是那磨刀的廚子,無論自己怎麼動都無法逃出對方的手掌心。
尤其對方還戴著口罩,完全看不到表情,隻能通過那雙烏黑的眼來判斷。
秦弋舉起針,針尖剛要碰上皮膚,就聽見床上的人輕輕地“嘶”了一聲。
他放下針:“彆緊張。”
入眼的皮膚特白,也薄,在燈光下泛著柔軟細膩的光澤。秦弋餘光瞥見男生緊緊抿著紅潤的唇,眉毛輕輕皺著。
他很怕疼。——這是秦弋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得出的結論。
“我沒緊張。”偏偏男生還不承認。
秦弋笑笑,重新舉起針,對著蠟紙上的紋路開始動手。
隔著手套,秦弋依然能感受到手下的皮膚滑膩的觸感,他一手握著針,一點一點地刺入皮膚,明顯感覺到身下的人輕微地顫了顫。
按理來說,這個位置不應該疼。
可身體最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
那就隻有一個答案了。——對方很敏感。
秦弋目光不變,繼續上針。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了一聲若有似無類似哼唧的悶叫聲,抬眼望去時,男生也無辜地看過來,和他對視,漆黑的雙眼裡映著他的影子。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不在了。
直到開始上色,床上的人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唔——”
很輕的一聲,但也很明顯。
秦弋眼皮抖了抖。
叫出聲的瞬間,沈渡就反應過來不對勁,下意識用手捂住嘴,又怕動靜太大惹人注意。
手臂上傳來的感覺酥酥麻麻的,他一會兒覺得疼一會兒覺得癢,他隻能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
但他不知道的是,工作室裡很安靜,一丁點聲音都被放得很大,他自以為很小的動靜,落在另一個人的耳裡卻很清晰。
——喘息中帶著點鼻音,尾調微微上揚。
秦弋太熟悉紋身的步驟了,幾乎不怎麼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以至於明明腦子裡在想彆的事情,手上動作卻依舊很穩。
換工具的間隙,秦弋瞥見男生殷紅的眼尾,像朵盛開的杜鵑花。
他問:“怕疼?”
都這個時候了,男生也不再逞強,拿手臂擋在眼前,試圖維持最後的尊嚴:“嗯。”
秦弋喉嚨滾了滾,道:“那我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