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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叼著煙,囁嚅著嘴想開兩句玩笑,卻又怕繃不住勁哭出來,最後隻好笑罵道“這幫王八蛋在分我的肉啊。”
等到第二批名單再下來時,高城就已經疼麻木了。
基本上鋼七連的人都走了,隻剩下三人,高城,羅森和許三多。
連長仍是連長,羅森這個曾經被三班所有人的都戲稱是班副的人成了代理班長,而許三多則成了他手裡僅有的一個兵。
高城看著他倆,沉默了片刻後忽然道“好樣的,給我留下倆兵,以後我是你們的連長,也是你們的哥們。”
“是,連長。”許三多道。
“哥們好。”羅森笑眯眯地道。
三人的任務是留守,畢竟連隊裡的宿舍雖然空了,但是物資還在,新裝備也還沒接收,的有人看守著。
隨後再來的人就是過來分物資了。
拿著單子,高低床,桌椅,球桌,電視,台燈,甚至是馬紮……
高城,羅森和許三多夢遊似的領著他們去拿東西,等到最後人都走完了,三人才發現七連已經空空如也,隻剩下他們三個人以及滿牆的錦旗和獎牌。
“我剛才就覺得他們就像是禿鷲,跑來吞食咱們七連的屍體。”高城紅著眼,道“我恨不得一拳頭捶死他們。”
說完他就氣呼呼地走了。
空蕩蕩的連隊裡,高城自已住一個屋子,羅森和許三多仍舊住在空曠許多的呃三班宿舍裡。
半夜羅森被許三多推醒,然後用村子老婆婆講鬼故事的聲調道“班長,連長屋裡有奇怪的聲音,他不會是病了吧?”
“班長個屁,寒磣我嗯?”羅森拍了他腦瓜一下,道“以後叫我羅森,聽到沒?”
“聽到了。”許三多點點頭。
這個家夥最大的優點除了固執之外,就是聽話。
尤其是讓他服氣的人的話,怎麼說怎麼聽。
毫無疑問,羅森就是讓他心服口服的人,所以羅森的話他毫不猶豫地聽從。
羅森下了床,帶著許三多偷偷摸摸地穿過了黑漆漆的走廊,推開了高城為了方便士兵找他而多年來沒有鎖過的門。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高城正咬著被子角哭的忘形,一米八多的大漢蜷曲在床上渾身散發著悲傷。
足足過去了十來秒後,他才察覺到了不對勁,一個骨碌翻下床時順手就抹乾淨了滿臉的眼淚,嘴裡強自辯解道“我就是有點胃疼。”
“連長,要不我背你去醫務室吧。”許三多很實在地道。
“連長,你胃疼就喝點熱水。”羅森說著,扯了扯許三多的衣服道“咱們也走吧。”
“可是連長……”
“走。”
儘管很擔心連長,不過許三多還是跟著羅森走了。
倆人剛回屋躺下,許三多擔心地道“羅森,連長沒事吧?”
“沒事。”羅森道“連長是條漢子,知道什麼是漢子嗎?”
“不知道。”
“漢子就是再多的苦難都能扛得住,壓不垮,咬著牙頂過去就行了。”羅森道。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連長抱著被子走進屋來,找了個鋪自已躺下,道“羅森,我沒你說的那麼好。”他躺在上鋪上,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道“我不撐了,我剛才的確是哭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很難過,真的,我覺得愧對鋼七連的先烈們,我親手把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建造的鋼七連給丟了。”
說到這,他的聲音重新哽咽了起來。
“如果他們還在,不會怪你的。”羅森道“想要浴火重生,總得先死一次,再把屍體扔進火裡燒才行,你說是吧?”
“可是鋼七連……”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羅森道“鋼七連的人都分出去了,但是精神還在,況且我們在這裡,鋼七連就沒倒下。”
“你說得對。”高城鬆了口氣,將煙頭掐滅道“我看出來了,你小子還是個當指導員的好材料。”
“我啥也不想當,就想當個兵。”羅森堅定地道。
隨後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就聊了起來。
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倆人都能聊,聊著聊著高城的臉上就有了笑容。
許三多很少插話,隻是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
高城這一覺睡的很瓷實,也許是因為羅森昨天那番話,也許是他真的放鬆下來,直到天亮了才醒。
旋即他就看到羅森和許三多都已經跟平常一樣戴上了沙綁腿穿上了沙背心準備出去跑步了。
“等我一下,我也要去。”高城忽然間因為自已的放鬆而感到很是羞愧,連忙起床跟他們一起跑步。
鋼七連隻剩下了三個人,但是因為羅森和許三多的堅持,高城也不得不跟上,於是他們依舊像以前那樣兩人成列,三人成行。
儘管鋼七連已經名存實亡,可是他們三個依舊撐起了它的門麵。
起初高城隻是被迫無奈,甚至覺得這是倆人對他的羞辱和報複,可是當他習慣了這一切,忽然覺得這就是鋼七連該有的樣子。
驕傲不是最強壯時的耀武揚威,而是最虛弱時風骨依舊,威風猶存。
訓練場上,分去其他連隊的老兵看見他們三個,都會把號子喊得更響。
似乎在以此證明,鋼七連還在。
隻有三人的連隊是沒法開夥的,兩人隻好按團裡的分配到機步一連吃飯。
高城本來想著說他請羅森和許三多就算了。
可是許三多不願意,還說做連長的人不能這麼任性。
羅森則是笑著說“請客也行,我來,因為咱們三個裡我錢最多。”
高城看了看羅森,又想了想自已兜裡那點錢,最終承認自已在這方麵的確差點意思。
所以,高城的慷慨最終不了了之,三人還是各人吃各人的。
高城打頭,羅森居中,許三多最後,三人就這麼排成一行去了食堂。
鋼七連雖然被改編了,但是沒有被撤銷,番號還在,所以就算他們隻有三人也照樣獨站一隊,和旁邊的六連一樣都喊口令,唱歌。
六連看了忍不住笑著說“老七,請你彆自虐了。”
本來有點抹不開麵的高城一聽這話反倒是來勁了。
他忽然覺得自已之前有點矯情了,七連就算沒了,骨氣不能丟,該做的還是要做。
於是羅森起頭,三人扯著嗓子開唱。
一首歌唱完一連再也笑不出來,鴉雀無聲。
六連連長心服口服地道“老七,我服了你了,兩個人把我們一個連斃的滿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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