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他見過。
見到的時候,沒有題畫名,也沒有題這十個字。
早上圖書館裡,他見到的那個女子,給他畫了這麼一幅畫,想送給他,但是當時不是有事嗎?
他走了,畫沒拿。
現在,這女子將畫補了畫名,題了詞,送到了偵探所。
“這畫上的人是誰呀?”苗若蘭眨巴眼睛問。
“帥不?”林小蘇反問。
“有點……小帥!”
“既然有點帥,那隻能是我了。”林小蘇道。
苗若蘭妙目流盼:“那麼……給你作畫的那個人呢?她又是誰?”
“巧了,我也正想問問這個問題。”
苗若蘭道:“你不認識她?”
“說完全不認識也是假話,至少在圖書館裡見過幾次,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也就在今天早上,她突然跟我‘嗨’了一聲,然後告訴我,要送我一幅畫。”
“我覺得她有點神秘!”苗若蘭道:“她在窗外等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眼,我覺得有些複雜。”
苗若蘭的手抬起,指向窗外的一棵樹。
那是一棵南地梧桐。
眼神有點複雜?
怎麼一個複雜法?
林小蘇盯著窗外,眼神突然變得超然。
車水馬路在他眼中似乎變成了錄像倒帶,他看到了那個女子,站在那棵梧桐樹下,眼神……
這眼神怎麼說呢?
說複雜真的說不上,看著一點都不複雜。
但還真的有點奇怪。
她看的似乎是麵前之物,但眼神的落點似乎在非常遙遠的天際,這種眼神叫什麼?超然!
就象是一個大人物,看天下眾生的感覺。
你覺得她就在身邊,她很親和,但是,她的視線卻從來沒有真的在你身上聚焦。
一隻蚊子被她看著又白又嫩又有水的脖子吸引,落向她的玉頸。
眼看就要采蜜成功。
突然,一根頭發飄然而起,擊在蚊子身上,蚊子化為一團幾乎看不見的霧。
林小蘇心頭猛地一跳,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眨一眨……
這一眨,很自然地退出了逆溯時空……
“怎麼了?”苗若蘭目光抬起,有點吃驚。
她跟林小蘇時間已經不短了,能敏感地洞察到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剛才,他分明看到了什麼讓他很吃驚的事。
林小蘇輕輕吐口氣:“五月下旬了,蚊子開始多了!若蘭,咱們古武修行人,有沒有某種匪夷所思的方法驅蚊?”
苗若蘭笑了,手猛地一伸,伸向腳下,然後慢慢攤開手掌,她掌心一隻蚊子在那裡撲騰,兩隻腳被苗若蘭的指縫夾住。
“比如這樣?”苗若蘭笑道。
一伸手就可以捉住空中的蚊子,這就是古武修行人的強悍之處。
林小蘇瞅著她的頭發:“你可不可以不動手,用你的一根頭發直接將蚊子抽死?”
苗若蘭橫他一眼:“你以為我是神仙啊?就算我的真氣再上一層,真的達到飛花摘葉可傷人的境界,也沒辦法如此精準地控製自己的頭發吧?”
“所以在你的認知中,如果有人能夠用頭發抽蚊子,是神仙手段?”
苗若蘭道:“在古武這個體係中,這種境界大概真的是神仙手段,不過這隻是古武體係,現代社會古武沒落了,基因盛行,基因體係中有沒有這種神奇的手段,我是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也沒什麼……就是夏天到了,蚊子多了……”
苗若蘭笑了:“你呀,不會想著用‘回春真氣’在頭皮上開一條線路,就隻為抽蚊子吧?想象力彆這麼豐富了,蚊香我已經買了,橄欖菊的,很好聞,你聞聞……”
真的拿出來一盒蚊香,讓林小蘇聞了味。
林小蘇閉上眼睛聞味,內心又一次回到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個女子能夠用頭發抽死蚊子,而且全程這蚊子都在她視線之外,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如果是古武,苗若蘭說了是神仙手段。
古武已經凋零,林小蘇更習慣於將她假設為基因高手。
基因領域真的能夠做到這麼神奇的事情嗎?
可以,基因是真正包羅萬象的,有的生物頭發本身就不是頭發,而是觸手!
這種基因如果植入人體,會不會將人滿頭秀發變成觸手?
不管有沒有可能,這種手段都是驚世駭俗的。
其神奇程度,即便是長夜、88,都遠遠不及。
長夜、新月、88,不管怎麼說,還是人。
而這女子,已經不象人了。
這,莫非就是基因的第二境:覺醒?
如果她真是第二境,問題就來了,覺醒者,在全球各國都是霸主一般的人物,小小鳳城,何德何能吸引這樣一尊大佛?
她為什麼刻意跟他結交?
“中午了,我們出去吃頓飯!”林小蘇道。
“好,今天吃最好的!”苗若蘭叫道。
今天心情大起大落,危機過去後,又是滿目晴空,她覺得可以犒勞一下他們的劫後餘生。
沿著街道一路行去,直到前麵的一家新開的小吃店,林小蘇站在門外,看向大路的儘頭。
那個神秘女人已經走了,乘車離開了鳳城,上了十裡外的高速。
午飯之後,苗若蘭騎著小電車去辦案子了。
這件案子是昨天接的,隻是一件很常規的財產調查案,她跟林小蘇說了,象這樣的案子,她一個人辦就行,林小蘇也是樂見其成的。
這丫頭學了一肚皮勘察理論知識、偵探學理論,也跟著他辦了些案子,是時候讓她獨立辦些小案子了。
人嘛,總是得慢慢成長起來。
而林小蘇,坐在偵探所接待大廳,哦,不,接待小廳裡,左腳翹右卵的甚是放鬆。
直到外麵傳來汽車的鳴笛。
林小蘇抬頭就看到了周媚的車,他出了門,隨手拉下卷簾門。
進入副駕駛坐,林小蘇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今天的周媚,沒有穿警服,穿的是一件天藍色秋裙,外麵套件粉色小外套,頭發披了下來,臉上如果沒看錯的話,施了一點薄粉,輕輕一嗅,錯不了,還有香粉味兒呢。
還彆說,她這麼一打扮,真的美出了新高度。
周媚,整體底子是非常好的,因為職業的原因,餐風露宿的,皮膚有些黑,頭發盤起顯露的隻是精明乾練,但今天完美克服了這些,就呈現出另一種不同的形態了。
周媚目光掃過偵探所:“若蘭呢?”
“去辦案子了。”
“你讓她一個人獨立辦案子,自己跑出去玩?”
林小蘇笑了:“你真以為今天是出去玩的?”
周媚眉頭微微一皺:“什麼意思?”
林小蘇道:“你上午忘了問我一句話,劉東為什麼要對我下死手?”
周媚心頭輕輕一跳:“他後麵還有人!”
“是啊,昨天夜晚,有人送給他五萬塊錢,讓他務必將我趕出鳳城,才有今天的這場鬨劇。”
周媚呼出一口氣:“邏輯到這裡閉環了!我就說,劉東跟你理論上不會有交集,為什麼會突然跳出來,開了一張你變賣祖屋都湊不齊的天價罰單!原來還有這麼一曲。後麵的人,是誰?”
“是一個司機,戴爾公司老板杜立峰的專職司機,理論上還兼了保鏢的差事。”
周媚愣住了……
戴爾公司,本縣,不,本市最大的藥企。
縣裡八年前招商引資引進來的最大商戶。
納稅榜前三的企業。
每年縣政府評定的優秀企業。
政府工作報告中,能夠占一整段的企業。
這家企業的老板,更是全縣企業家之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開企業家聯誼會,他是坐前排甚至坐主席台的,他“基地+農戶+企業”的經營模式,被稱為“戴爾模式”。
如此多的頭銜,如此顯赫的名聲,足以承載得起新時代“老板”的所有榮耀。
竟然是他?
他想將鳳城偵探所逐出鳳城?
“為什麼是他?你……你與他有什麼過節?”周媚真正不懂了。
“我與他從來沒有見過麵,祖宗八代理論上也跟他家祖上沒啥關聯,為什麼會有過節呢?”林小蘇微眯雙目:“這大概就是我們今天去拜訪他,需要搞清楚的問題。”
“他是一個大老板,連招商局的局長想見他,大概都得預約。”
林小蘇眨巴眼睛:“所以,我邀你一塊兒去啊。”
周媚眼睛睜大了:“原來這才是你約我出去玩真正的目的,你在利用我這身衣服,我竟然沒有領會到你的意圖,將你唯一看重的衣服給脫了,你我之間還真是沒啥默契……”
一個大老板,一個縣裡高層都極其看重的企業家,尋常人想見他何其難?
即便是一般的公務員,也不太可能見到他。
但是,警察不一樣!
以查案為名,什麼地方進不得?
什麼人見不得!
林小蘇你個王八蛋,一句“我們兩個出去玩”,讓她揣摩了一中午,心亂了一中午,洗了澡,換了衣服還搽了粉。
最終的結果是啥?
跟她設想的花邊沒半毛錢的關係。
他隻是借她的一身虎皮做大旗,借她的特殊身份敲開大老板的辦公室,這讓周媚真的有點不知道說啥了。
“沒啥!”林小蘇道:“不需要你穿警服,甚至也不需要你亮證,隻需要報個真實的身份,這位杜老板就會客客氣氣地接見我們。”
“這倒也是,越是屁股不乾淨的人,越是會顯示出他的坦蕩與親和,接見他肯定是會接見的,然後呢?”周媚道:“然後你就直接拋出你的偵探結果?”
“是!”
“你猜他承認不承認?”
“他腦袋有坑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