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來幾個人,把這老十七抬走!”
“那、那隻胳膊,也要一並拿走不?”
筒子樓前一陣雞飛狗跳的,嚷嚷聲不斷,大半個伏氏宗族都被驚醒了。
餘缺年紀小,雖然剛才是他出的手,但是他早早就被叔父趕上樓去了。
現在是叔父和叔母兩人,正在樓底下焦急的忙活,處理首尾。
筒子樓下時不時的就會響起叔父那追悔莫及的聲音:
“哎呀,十七叔!
你就算想要缺兒他爹留下的忠烈名額,你也得和他好好商量嘛。你看今天這事情弄得!”
“什麼,這老狗是來搶餘缺名額的?”
“嘶,我就說餘缺那孩子,打小就懂事,今天怎麼發了這麼大的邪性。定是這老狗威逼不成,先動手的。”
樓下的伏十七舌頭被拔,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睛一瞪,嗚嗚吐血表示。
而餘缺待在房中,聽見了樓底下的議論,麵上不由的露出輕笑。
有著今晚的一出,族中若是再想頂替他的身份名額,應當是沒那麼容易了。
雖然如此暴戾行事,會留下很多的口舌把柄,但是總好過他被人溫水煮青蛙似的,逼到牆角了,最後被迫同意還得多謝彆人高抬貴手時,要更好!
此外,餘缺坐在無燈的房間中,他看著自己手上尖利的指甲,目中興奮不已:
“這,便是法力!”
以往碰見這等被人逼迫之事,身為小民的他,要麼是退讓一步,要麼就是得等著長者或衙門前來處置,有苦得先自己咽下。
而現在,他當麵的,親手就能將阻礙給撕碎掉。
這便是仙家之行事,能求得一個念頭通達!
“哈哈。”臥室中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雖然餘缺在家神束縛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經想象過現在這一幕,但是親身麵臨這一幕時,仍舊是讓他渾身都戰栗。
而且降服活人,和降服精怪可不同。
前者,讓餘缺心間積壓了十數年的惶恐、寄人籬下之感,瞬間消去了大半!
一時間,他興奮的再也坐不住,騰的站起身子,在自己狹窄的臥室當中胡亂揮舞手爪。
呲呲,一絲絲破風的聲音,在臥室當中響起來。
餘缺舞動的越來越快,在紙般的月光下拖出了道道殘影。
但是他仍舊是感覺不夠快,遂口中低吼一聲,身形猛地變化,麵部有白毛生出,根根如鋼針。
餘缺化身成為了一隻人形大怪貓,在狹窄的臥室當中翻騰縱橫。
其爪牙輕易的就在牆壁上劃出道道印記,露出了內裡的紅磚牆胚。
就這,還已經是他在極為克製著了,否則紅磚壘成的牆麵,在他的利爪下就像是枯木一般薄脆。
大半刻鐘過去後,餘缺感覺體內的精氣又消耗過多,他方才身形一閃,出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靜靜的坐下,並且將眼睛也閉上了。
雖然停住身子,但是他的渾身上下的筋肉依舊在蠕動戰栗,豆大的汗水更是從額頭、脖頸後不斷的冒出。
不一會兒,餘缺猛地睜開眼睛,長吐出一口幽幽白氣兒,他的兩眼中都帶著一股莫大的喜色:
“我之家神的教化,已然小成?!”
他低下頭,伸出手掌,心念一動間,手掌灰氣湧動,剛才收起的尖爪便瞬間又長出。
但是他的另外一隻手掌,以及麵部,並沒有同時出現灰氣。
如此跡象顯示,餘缺對體內家神的控製,已然上了一個台階。
根據本朝經典《仙學》當中所描述的,仙家在束縛家神後,還得將家神進行教化,方才能夠更好的掌握仙術,發揮出家神的妙用。
其教化程度,或者說純熟度、契合度,大致的可以分為小成、中成、大成。
其中小成是一般仙家都能夠達到的,不需要什麼手段,靠著水磨的功夫就能消去體內家神的火氣,快則半年一年,慢則三年五年即可成功。
家神小成後,仙家施展起家神所帶來的仙術,便能嫻熟生巧,施展仙術時也不會再拖泥帶水,一如餘缺現在能單手就生出利爪,而不再需要滿臉生煙,渾身得一並的配合發生變化。
至於中成、大成,則是需要一定的養法、體質,甚至是契機,方才可能達成的。
教化中成,仙家施展仙術將能舉重若輕;教化大成,仙家施展仙術將能返璞歸真、不假雕琢,宛若自身之人體。
傳聞在大成之上,還有一層名為“化境”的純熟程度,其能達到渾然天成的地步,超過人對人體的熟悉程度。
不過“化境”一說隻是餘缺從旁人的口中聽來的,並不確定是否真存在這等境界。
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化境”種種,家神小成便已經是讓他歡喜不已。
餘缺麵上喜色濃鬱:
“沒想到將那貓臉屍鬼束縛在身才幾日,便得了今日契機,磨合完畢,達到了‘小成’境界。”
如今他的家神小成,那些富貴子弟們因為早早養神成功,而和他拉開的距離,頓時就被他拉近,甚至是抹平了!
開年後他參加小舉,榜上有名的概率無疑也是又多了幾分。
欣喜過後,餘缺開始思索,為何今日這麼短暫的時間內,他駕馭家神的純熟度會發生如此大的提升。
很快的,他便想起了自己在縣學中參觀學習時,朱教諭口中曾提及過的“化形法”一詞。
當時朱教諭短暫的提及過一句:“古人有言,妖靈精怪須得化形,方才能穿人衣、學人言、修人法。今朝有人言,仙家亦能如此。”
餘缺此前聽的懵懂,僅僅是將朱教諭的話記在筆端,然後強行記了下來。
現在他默默一琢磨,心間頓時有種明悟:
“此言當是在說,我輩仙家養鬼神,可穿鬼衣、學鬼語、修鬼法,然後便可增加和家神的磨合程度?一如我今日順遂了家神的暴戾,見了人血,貓臉人身僵屍神和我的契合程度便大增了!”
餘缺心間動念,生出了想要更加去順遂家神的衝動,
最好是再殺上幾口人,以血祭法,如此他之仙術,定將再中成、大成!
動念間,餘缺的眼珠子悄然就變成了貓眼,正瘋狂的左右動彈,內心激烈。
但是忽然,餘缺猛抬起頭,往門口看去。
嚇!他眼睛瞪起,凶性大發!
啪的,一道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
他臥室的房門也吱呀的緩緩打開,露出了一具幼小的鮮活人體。
對方正癱坐在地磚上,麵色發白,一臉驚恐的望著餘缺。
餘缺抬眼打量著,露出了尖牙,他麵色生白毛,貪婪般的笑看那幼小人體:
“是小妹啊,有什麼事情嗎?”
現場詭異的安靜,癱坐在地上的小堂妹失去了往日的機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是廚房中有一陣不滿的嘟囔聲響起,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聲音:
“伏緣、伏緣!讓你叫餘缺來吃麵,你怎麼回事啊?回話!”
餘缺的口鼻聳動,頓時聞到了一陣雞蛋掛麵的香味,明白是兩個小堂妹趁著家裡大人不在,自己在搗鼓麵條吃。
“來了。”
他麵上笑意一緩,閃身出房,隨手就將小堂妹撈起,一並提溜到了客廳中。
兩人等著麵條,餘缺並沒有解釋剛才的一幕,反而見小堂妹的臉色有所恢複。
他再次露出了尖牙,陰惻惻的笑看對方:
“下次,還敢撬我房門不?”
咯噔!小表妹的臉色再發白,她騰的跑進了廚房中,大叫:
“姐、姐,哥他真成妖鬼了!”
伏運堂妹疑惑的探出腦袋,瞧見了客廳中臉色微白,但依舊很好看的餘缺。
餘缺還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於是她臉色微紅,直接用著湯勺給小妹砰的來了一下:
“咋咋呼呼的。”
餘缺旁觀著屋中的這一幕,心間頓時徹底放鬆,剛才的種種凶念也仿佛流水般趟過,並沒有殘餘多少。
他在心間慶幸的嗤笑:
“化形化形,仙家怎麼可能化形成鬼,那不成鬼家了?朱教諭定是還有道理沒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