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成了!”
一陣高亢的大笑聲,在狹窄的火室之中響起來。
餘缺遍體白毛,眼如野貓,身上灰氣騰騰,嘴裡還長出了兩口尖牙,似妖似怪不似人。
他渾身發抖,直接走到了火室的牆壁前,猛的打出一拳。
啪的!火室的牆壁都是用青岡石修葺而成,堅硬結實,極其耐腐蝕,且每一間的石壁厚度都達到了三尺以上。
他這一拳上去,牆壁雖然沒有被打破,但是片片石塊像餅乾一般剝落,粉塵陣陣,顯然不是人力所能為之。
餘缺目中猩綠,他的身子佝僂,又猛地一跳,赤足跳上了石牆。
其足生利爪,竟然紮入了青岡石中,他的兩隻手更是變成了貓爪一般,指長三寸,輕易插入石牆內,讓他在筆直的牆上奔跑起來。
其速度極其之快,鬼魅如貓兒。
並且在大笑之間,他的喉嚨中貓叫聲不斷,尖利刺耳,若是對敵時,單憑口中的叫聲,就足以震懾敵人的心神。
足足在火室中演練了一刻鐘頭,餘缺直到臉色陡地一白,精血耗費不少,他才緩緩的停下動作,佝僂著喘息。
此刻火室內的牆壁上已經是道道傷痕,能清晰的瞧見貓爪痕跡,深達一尺,若是落在血肉之軀上,輕易就能拆骨斬腰。
除去餘缺造成的痕跡之外,火室內的牆壁原本就斑駁,被人用火燒過、霜凍過、風吹過、毒液腐蝕過……因此倒也不差他這一點。
停下來,餘缺的身體雖然疲憊,但是精神實在是亢奮至極:
“好一隻貓臉人身僵屍家神,能令我化而為屍,牙尖爪利也!”
兩輩子,足足兩輩子!
他第一次親手掌握到了此等非凡之力,著實是不枉他在覺醒宿慧後,便一直在仙學中埋頭苦讀。
“今日方知我是我啊。”餘缺歡喜不已。
但他不再耗費精氣去演法,隻是愉悅的在火室中踱步走來走去。
因為他還沒有通過小舉,未能開祖廟、立金身。
不僅養家神隻能養一頭,無有香火的滋養,餘缺隻能靠自身的精氣血水來供養體內家神,一旦損耗過多,極容易害病折壽,損傷前途。
他踱步著,心情雖然逐漸平定,但是種種思緒又紛至遝來:
“想要在小舉中榜上有名,束縛一頭家神是必要的條件。否則學問再高,評價再好,也落不到實處,過不了關。
但對於尋常人家而言,即便是再雞肋的家神,其往往也是昂貴至極。”
餘缺輕歎:“很多成人在做工時,都隻能是租賃家神為用,因此更彆說是買下來,送給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去博前途用了。”
他的目光不由閃爍。
此世是一個神鬼混雜,仙學昌盛的世界,海內為中土江湖,海外為仙山鬼島。
中土目前正值香火一朝,其國勢鼎沸,立朝已經八百七十年整,市列珠璣,戶盈羅綺。
該朝隻差一百三十年,便可國祚千年,躋身於史書中的仙朝行列,彪炳古今,開末法靈衰時代之先例。
隻是國勢大好,卻和餘缺半毛紙錢的關係都沒有。
這一輩子他同樣是出身一般,背後雖然有宗族,但是在他覺醒宿慧之前,父母便已經死於邪祟妖鬼之禍。
幸好父親還有弟弟,有著叔父的收養,這才不愁他的吃穿,一並還能繼續鑽研仙學。
隻是叔父同樣也有自己的子女,一家幾口的,即便對方已經一定程度上的偏袒餘缺,也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財力去給他置辦一頭家神。
他這一次外出尋鬼,還是仗著一股牛犢之氣,逃家而出,私自的在外遊曆。
虧得他的運氣好,心思細膩,膽子也大,這才讓他抓住線索,尋得了一頭貓臉人身鬼!
否則的話,無聲無息的死在外邊,才是這年頭的常有之事。
呼!餘缺長吐一口氣,他取出一麵銅鏡,盯著鏡子中的貓臉人身家神,臉上的笑意再次浮現。
現如今他已經擁有了獨屬於他的家神,半隻腳踏進了仙家門檻,最大的憂慮已經不複存在了!
“可以回去給叔父他們報喜了。”餘缺心間暗想。
不過他收起銅鏡,卻並沒有立刻動身出關,而是扭頭看向了書笈中的一隻小黑葫蘆。
這隻葫蘆正是餘缺從寄死窯中得來,它僅僅雞蛋長短,入手冰冷,有著玉質光澤。
除此之外,此物外表便再沒有其他的神異之處,擺放在一堆藥瓶玉瓶中,顯得格外其貌不揚。
若不是巧合之間,有著兩隻鬼物的提醒,餘缺即便在洞中翻找到了此物,在發現其瓶子中空空的後,他也極可能將其忽略掉。
更彆說了,當時這東西還是鑲嵌在石洞頂部,僅有一條縫隙和外界相連了。
“雖然其貌不揚,但是從古至今都有寶物自晦的說法,而且那毛臉老婦能在洞中入邪,很可能就和此物有關!”
他摩挲著小黑葫蘆,細細的揣摩著。
環顧左右後,餘缺從書笈中取出一張麵巾,戴在了臉上,然後噗的在那火塘上潑了一瓢水,並將擺壇用的鹿脯、香木楓柏等物,統統推入了火塘裡。
一股煙氣瞬間升起,充斥著整個火室,一定程度上能遮蔽目光,隔絕內外。
這時,餘缺方才盤膝坐下,小心翼翼的將小黑葫中的一滴灰水,倒在了一隻白碗中。
灰水脫離小黑葫,一股悸動感,當即就出現在餘缺的心間。
這悸動並非是他本人所產生的,而是源自於剛剛被束縛進他體內的家神所產生。
喵嗚!那貓臉人身家神,主動浮現在餘缺的天靈蓋上,對著那一滴灰水麵露貪婪。
“這黑葫蘆裡的灰水,能滋養鬼神?”餘缺遲疑。
他瞬間就聯想到了毛臉老婦,以及對方兒子兒媳的冤魂。
前者很可能就是得到了從洞頂縫隙中滴落下的灰水,這才怨死時入邪,後者則是可能被黑葫蘆引誘著收入了葫蘆中,化為了灰水。
家神同仙家連心,餘缺心間也漸漸的升起了一股貪婪渴望,想要將此物吞入體內。
不過他還是強忍著了,忽然從書笈中翻出了幾隻活物,分彆是蠍子、老鼠、泥鰍,以及幾粒豆子、豆芽,都是他順路在集市上買的。
餘缺晃動著白碗,在裡麵混入了幾口清水,然後將清水往那蠍子、老鼠、泥鰍、豆芽豆子喂過去。
結果幾隻活物吞入灰水,不多時,個個的身形都躁動發黑,一副中了邪的模樣。
其中豆芽豆子當場爛掉,那蠍子更是身子臌脹,啪的炸成了一攤汁液!
這一幕讓餘缺悚然一驚,心間頓時浮現出慶幸之色。他還連忙伸出利爪,將那老鼠和泥鰍碾碎。
結果老鼠泥鰍的身子頭顱都分成好幾塊了,仍然肉蹦肉跳的,還長出了肉芽,妥妥一副詭異入邪的模樣。
餘缺不再遲疑,立刻就將所有的肉塊都扔入了火塘中。
嘶嘶!
一股灰氣從火塘裡麵燒起來,緩緩消散,那老鼠和泥鰍的屍塊燃燒殆儘後,這才安生下來。
餘缺呼了一口氣,心神放鬆:“果然,寶物雖好,但也得謹慎為之。”
剛才的一幕,正是他沒有選擇在山林間就琢磨黑葫蘆的原因。
現在他煉有家神,小具法力,又身處火室,火塘可以焚燒鬼物邪祟,在這樣的條件下,才有底氣去應對不測。
平緩一下心神後,餘缺微眯眼睛,暗想:
“既然活物不能服用,那麼便隻剩下令鬼神服食一番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家神,此物剛煉就不久,不僅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還直接關乎他的性命,自然不可能用來試驗。
於是他摸出了銅鈴,叮當一搖,一隻冤魂出現在火室中。
餘缺外出遊曆,倒也不是一味的逞強。
這隻銅鈴是他父母留下的遺物,不入流,算不得多麼厲害的法器,但是內裡也能驅使三隻不入流的冤魂,眼下正好還剩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