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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著灰白霧氣的神秘空間裡,洛蘭特捂著流血的右眼,緩緩從地上坐起。
他用僅存的左眼環顧了一下四周,儘管他也是第一次見識這個地方,但此前早已從各種資料記載中知曉了此處的存在。
“無形者的臨終懺悔室,沒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洛蘭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軀,雖然能動,但是已經沒有了任何“活著”的感覺。
沒有心跳,沒有體溫,沒有觸感,就好像是變成了一團會思考的氣體。
不一會兒,戴著鷹嘴兜帽的阿泰爾從霧氣深處走出,靜靜地看著洛蘭特,“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洛蘭特微微抬頭,看著這個殺死了自己的刺客,他本該感到生氣,憤怒,怨恨,但這些情緒通通都不存在。
或許是失去了肉體的緣故,他隻感到一片空虛。
“問吧。”洛蘭特沒有拒絕這個請求。
反正他已經死了,活人的世界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在人間沒有任何的牽掛,他活著的時候唯一在乎的隻有他自己。
現在他死了,一切都煙消雲散。
阿泰爾把刺殺洛蘭特那天晚上的事情簡單闡述了一下,最終凝神問道:“我想知道那天晚上的真相是什麼?”
“真相?如果你要問我這個的話,我隻能說,我也不知道。”
洛蘭特的回答令人出乎意料。
他一臉平靜地看著阿泰爾,補充道:
“因為那天晚上我根本不在奧林城的宅邸裡,至於你在宅邸中殺掉的那個我......事到如今,你還覺得那個人會是真正的我嗎?毫不客氣的說,就憑你那把沒有任何加持的普通袖劍,根本無法破開我精心錘煉了四十多年的肉體。”
“就算是剛才,如果不是我受了重傷,沒辦法集中氣血和精氣,否則你連我的眼球都刺不穿。”
洛蘭特的話說得十分直白,就差把“你真的弱得可憐”這幾個字糊在阿泰爾臉上了。
“不過嘛,根據你的說法,我倒也不是不能猜出一些東西來。”
洛蘭特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在奧林城裡,能在不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在我的宅邸裡布局,唯有兩個人有這樣的權限。”
“你們應該早已知道我是怠惰教團的成員,也可以說是一枚明麵上的棋子,而真正在暗地裡掌控奧林城教團勢力的人是怠惰司教,也可以根據地域分配稱呼他為‘奧林司教’。”
“司教身邊通常會有一位怠惰侍者隨侍,侍者的地位的很高,因為每一位怠惰侍者都由一位怠惰主祭親自任命,哪怕是當地司教也無法剝奪其身份。”
“所以如果有人在我的宅邸裡布局,以我在教團中的地位,那也隻能是這兩位有資格。”
“不過嘛,怠惰侍者雖然平日裡也有監察當地司教之責,但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聽命於自身隸屬的怠惰司教,所以真正下命令的人很可能就是......”
說到這裡,洛蘭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結論已經很清晰了。
隻是作為怠惰教團的一員,已經死去的洛蘭特對他曾經隸屬的勢力沒有絲毫忠心可言,哪怕阿泰爾沒有刻意去問,他也把本地教團的底細透露了個底朝天。
儘管在這片空間裡,麵對無形者的拷問,惡人的靈魂無法撒謊,無法隱瞞,有問必答,但是跟問題關聯不大的事情,除非是無形者主動追問,否則他們可以選擇不說。
就例如剛才的問答之中,洛蘭特若是不知道,直言不知道也完全沒問題,並不會強製要求把他內心的猜測一並說出來。
隻能說哪怕是已經死了,哪怕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基本情緒,洛蘭特依舊不待見曾經壓在他頭上的兩位上司,如果有機會能隨手坑他們一把,他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怠惰司教......”阿泰爾喃喃重複。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稱呼,他們刺客反抗會活動那麼多年,麵對的對手一直都是奴隸商人及少部分豢養了大量奴隸的貴族,連怠惰教團的真正成員都少有接觸,更彆提怠惰司教這種高層了。
“司教隻是教團內的一個職務稱呼,司教之上還有司祭,司祭之上是主祭,主祭之上是主教,主教上麵還有六位大主教.....”
不等阿泰爾繼續發問,洛蘭特就主動解釋道。
不過光憑這等級森嚴,層次分明的教職劃分,就能窺見到號稱覆蓋了整個大陸陰暗麵的勢力龐大得可怕。
畢竟,一手掌控著整個奧林城及周邊區域的怠惰司教看上去也不過是中層,甚至可能是中下層而已。
“怎麼樣?你們現在清楚自己到底在跟什麼勢力對抗了吧?”
洛蘭特的語氣很平淡,如果他還保留情緒的話,那他此時一定在冰冷地發笑。
嘲笑刺客反抗會的不自量力,嘲笑他們的弱小與可憐。
“在教團存在的數千年裡,除了諸國圍剿的那段時間外,也隻有無形者勉強對教團產生過威脅。不過在剿滅整個無形者的行動之中,負責統籌一切的也僅僅隻有一位大主教罷了,另外五位大主教甚至都沒出手。”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放棄對抗這種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勢力,你們再強大難道還能比無形者強大?你們給教團帶來的威脅,難道還能比得上當年的諸國圍剿?”
“奴印這種力量最開始也是遭到諸國抵製的,但是到最後諸國都妥協了,因為他們發現根本沒辦法真正地剿滅怠惰教團,無論清剿了多少教團的據點,教團成員還是會像是除不儘的雜草一樣長出來。”
“除非真神降世,否則教團不滅。”
“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它被明確地寫在了教典裡。”
說完這句話,洛蘭特便安靜下來,慢慢欣賞著阿泰爾那複雜至極的神情。
這些秘聞隻流傳在上層貴族及怠惰教團的高級成員之間,像刺客反抗會這種低級勢力根本無從得知。
靜靜地等待了一會,洛蘭特再次開口,問道:“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有什麼問題趕緊問吧。”
阿泰爾回過神來,神情複雜地問:“奧林城的那位怠惰司教在哪?”
“在奧林城教團總據點。”
“位置呢?”
“位置就在——”
洛蘭特說出了一個地名。
而聽到那個地名後,阿泰爾的瞳孔猛地一縮。
外界。
維珞抱著雙臂默默等待。
遠處,有聽到動靜的莊園仆人趕了過來,但他們遠遠地看到自家主人生死不明地跪在地上,旁邊還站著兩個貌似是凶手的超凡者,基本都不敢靠近。
而更多的仆人發現自身的奴印變成了無主狀態後,已經開始逃之夭夭了。
奴印的好處是能夠強行控製奴隸,但壞處就是被奴印控製的奴隸對主家基本沒什麼感情與忠誠可言,遇到事情就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半分鐘過去,站在洛蘭特屍身前的阿泰爾緩緩睜眼,一臉複雜。
“怎麼樣?問到了嗎?”維珞見狀,目光微凝。
阿泰爾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關於你想知道的那兩個問題,很遺憾,他也不太清楚。”
“首先是關於你那位幼年同族的事情,他隻知道是有人以一個非常低廉的價格把已經有主的她賣給了那處交易所,而且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在這期間一直都沒人來找過。”
“由於精靈在喬尼亞王國實在罕見,因此洛蘭特沒有按照普通的有主奴隸那樣處理你那位同族,而是對外展示出來,希望哪天會有人看上她,願意花大價錢把人帶走。”
維珞聞言,微微沉吟,“果然是這樣嗎?”
這個說法確實跟他心中所想八九不離十,按洛蘭特所說,當初把迪雅賣給交易所已經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想要去找到當時的賣家也幾乎不可能了。
線索又在這裡斷了......
“然後是關於那批疑似被拐走的幼年精靈的事情,洛蘭特對這件事一無所知,最近幾年也沒聽說過哪裡有大批量地出售精靈,精靈在喬尼亞王國本來就非常罕見,如果有出現一整批幼年精靈被販賣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情。”
“除非這件事的隱秘程度很高,連他都沒資格知曉。”
......
光線昏暗的密殿之中,怠惰司教姿態閒適地斜坐在主位上,右手輕輕把玩著一個金色的球狀物體,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似乎心情不錯。
不過很快,他的好心情就結束了。
心神之中,某種被他標注頗為重要的靈魂絲線忽然崩斷。
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絲線的主人脫離了掌控,要麼是......對方身死。
怠惰司教眉頭一皺,收斂笑容,坐直身子。
很快,他便知曉了失去聯係的人是誰。
“洛蘭特·菲斯克?難道是他突破到翡翠級了?”怠惰司教眉頭緊蹙地猜測道。
洛蘭特身上的印記隻是普通的教印,效果跟一般的奴印相同,若是洛蘭特晉升到翡翠級,那怠惰司教就無法再通過印記控製洛蘭特。
因為普通的印記無法控製翡翠級的超凡者,也因為他的權限不夠。
在教團內,唯有怠惰主祭才有資格隨意調動翡翠級的戰力。
而無論是怠惰司教還是怠惰司祭,都隻能調動教團內分配給他們的翡翠級戰力,而且還隻能憑借職權命令對方,對方也完全有權抗命,並沒有絕對的支配權。
洛蘭特若是成功突破翡翠級,哪怕他曾經隸屬於奧林城的怠惰教團,怠惰司教也沒權力再束縛他。
估計過不了幾天,附近的怠惰主祭就會派人來接走洛蘭特,並為其重新安排職務。
當然,這對怠惰司教來說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可不是那種看到下屬繞過他升遷之後,還會為其鼓掌喝彩的人。
怠惰司教臉色有些陰沉,不過等他目光再次掠過手上的金色物件後,心情又好了些許。
這個東西交上去可是大功一件,他最保守估計也能升上一級,從“司教”晉升為“司祭”,到時候就有權力指定調用一位翡翠級的戰力了。
到時候可以考慮把洛蘭特再調過來,也不怕他能脫離自己的控製。
想到這裡,怠惰司教臉色緩和些許。
隻是洛蘭特晉升這件事,還是得派人去確認一下。
怠惰司教拍了拍手。
不多時,怠惰侍者從陰影之中走出,“司教大人有何吩咐?”
“洛蘭特可能晉升到了翡翠級,你去找他確認一下。”怠惰司教淡淡地說道。
“晉升翡翠?!”
怠惰侍者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後沒再多問什麼,點頭說道:“是,我馬上去確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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