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媳婦跟人跑了的一瞬間,徐青木的心仿佛被挖了一塊那般疼,但是他也沒有生媳婦的氣。
他覺得,與其跟自己在這樣的家庭裡受罪,跟彆人跑了也好。
就這樣,他沒想過去把媳婦找回來,也不恨她,隻是希望那個男人好好對她。
而他自己,則是繼續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直到死去。
今天是農曆初八,沒有什麼月光,但是適應了黑暗後,還是能看到屋裡的輪廓。
徐青木重新躺下來,把身邊的人抱到懷裡,緊緊摟著她。
媳婦,對不起!
徐青木閉上眼,心裡不停地默念著一句“對不起”。
除了這一句,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漸漸地,他的眼皮子又重了起來。
最後撐不住了,他又睡了過去。
這一次,徐青木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是對於夢到的內容他仍舊無比氣憤。
他看著自己媳婦被人壓在枯枝爛葉上麵,求助無門。
在那男人準備得逞的時候,他媳婦突然抓住一根樹枝插入男人的眼睛,對方不得不停下接下來的動作。
他媳婦不知道那裡來的力氣,猛地推開男人,一頭朝著旁邊的樹上撞去。
她撞得很用力。
徐青木清楚地聽到“咚”的一聲,然後他媳婦人癱軟下來,額頭上的血窟窿甚至比小閨女那天被磕到石頭上還要嚴重。
鮮紅的血液如同山上的泉水一般,一下子把他媳婦的臉龐染紅了,也把他的雙眼染紅了。
“媳婦!”徐青木大喊,朝她身邊跑去,想要抱著她。
而這時,男人一手捂著一隻眼睛,罵罵咧咧地走過來,走到他媳婦旁邊,用手在他媳婦的鼻子下麵探了一下,嘴裡罵了一聲“晦氣!”
接著,男人站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褲子穿好,繼續捂著流著血的眼睛下山了。
“媳婦!”徐青木跪在地上朝天大喊,眼裡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他這是在做夢。
對,這是做夢,夢醒了就沒事了!
徐青木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拚命想要從夢中醒過來。
但是他感覺怎麼都醒不過來,眼裡都是他媳婦一臉血的模樣。
徐青木感覺過了好久,仿佛一輩子那麼久,他才終於從夢中掙紮著醒來。
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懷裡還抱著媳婦,舍不得放開。
這一次,徐青木沒敢合眼,直到屋裡漸漸清晰起來,顯示著第二天來臨。
徐青木失眠的事一家人都知道了,因為他雙眼的黑眼圈怎麼也瞞不住。
徐舒馨給家裡每個人都端來一碗帶著溫熱的白開水,把水放到徐青木麵前的時候,好奇地盯著他的眼睛,問:“爹,你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昨天夜裡失眠了。”徐青木淡定地說,然後問小閨女,“馨馨今天怎麼了,怎麼一大早就讓我們喝水”
“哦,就是突然想到陳爺爺說的,早上起來喝一碗水,對身體好。”徐舒馨也是一臉淡定地說著謊話。
當然,她覺得她不是在說謊話,早上起來空著肚子喝水,本來就對身體好。
至於是不是陳爺爺說的,那有什麼要緊
不管是徐青木、崔蘭花還是徐舒悅幾個,都沒有對她的說法表示懷疑,拿起碗就把水喝光。
一碗水下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青木覺得一晚上沒睡產生的疲憊感一掃而空,“馨馨倒的水真好喝,爹喝了覺得人都精神了。”
徐舒馨:“……爹,這是你的錯覺。”
喝了水,一家人開始吃早飯。
早飯是玉米麵做的餅,徐青木隻吃了一塊,剩下的都給崔蘭花和徐舒悅幾人分了。
“你們吃,爹到了飯店還有早餐,晚上的時候少煮一點飯,我打飯回來吃。”他說。
他們公社的國營飯店提供三餐,如果不在那裡吃也沒有補貼,徐青木覺得既然如此,還是在飯店吃的好,正好還可以把家裡的糧食省下來給媳婦孩子。
簡單吃過早飯,徐青木就去上班了。
他今天去得比昨天還要早,因為飯店早飯也賣早飯,他不住在公社,需要提早出發才不會遲到。
天還有些灰蒙蒙的,沒有完全大亮。
徐青木穿過村子的時候,沒有遇到什麼社員,直到快到村子那口水井的時候,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
“徐三哥!”
那聲音,聽得徐青木直起雞皮疙瘩。
不是吧
公雞早已經打鳴了,就算是鬼怪也不敢出來了吧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徐青木還是拔腿就跑,根本沒敢往聲音的來源處看。
水井旁邊,看著徐青木早已經跑遠的梅寡婦有些傻眼:不是,大哥,你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梅寡婦恨恨地跺跺腳,無奈地挑起水桶。
兩隻木桶裡麵的水裝得滿滿的,她挑得十分艱難,勉強走了幾步,一個踉蹌後,她乾脆把水桶放下來,恨恨地踢了水桶一下。
“哼!沒眼力見的,真是個木頭!哎喲!”
因為太過用力,踢疼了腳,不由得抱著一隻腳喊痛。
“梅妹子”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梅寡婦忍著痛意,放下那隻踢疼了的腳,回過頭,用柔弱的語氣說:“徐四哥,你來挑水啊”
來人不是彆人,正是徐四叔徐青鬆。
此刻,聽著梅寡婦嬌弱的聲音,徐四叔都忘記了自己昨晚還因為梅寡婦和他媳婦打了一架的事情了。
他說:“對啊,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剛剛不小心提到了一塊石頭,傷到腳了。”梅寡婦咬著唇角,低垂著眼,語氣柔弱中帶著幾分嬌媚。
她人長得漂亮,也才二十幾歲,她男人死之前從不讓她下地乾活,所以養了一身白嫩的肌膚。
哪怕前年她男人死了,她也一直不下地,哪怕大隊長施壓,她也隻是領了打豬草這樣輕鬆的活。
如今她這模樣,讓徐四叔隻覺得骨頭都要酥了。
他想也沒想就說:“那我幫你挑吧。”
“這怎麼好意思。”梅寡婦說。
徐四叔放下自己肩膀上的水桶,大步走到梅寡婦身邊,不由分說地挑起對方的水桶,“這有什麼,咱們都是一個大隊的,看到人有困難的幫一把不是很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