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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輝緊走幾步,到了厲元朗身邊,低身耳語道:“書記,外麵有人要見您。”
厲元朗扭臉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起身和段曉鷗打聲招呼,步出病房。
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卻是老熟人周錦。
握手問道:“周組長,你這是……”
周錦眼神示意,二人走到一邊僻靜處,周錦說道:“元朗,你要有個心理準備,翟部長找你了解情況,我讓小趙同誌帶你過去。”
翟興辰,省紀委常務副書記,素有鐵麵包公之稱。
厲元朗立刻意識到,自己有麻煩了。
要不然,省紀委也不會驚動翟興辰親自前來。
怪不得聶雙漢不回消息,不是沒時間,而是要避嫌。
身正不怕影子斜,厲元朗坦坦蕩蕩,昂首闊步由小趙陪同,走出市醫院坐車前往目的地。
這是市郊一處很普通的賓館,市紀委辦案的常用之地。
在一樓的小會議室,厲元朗見到了翟興辰。
沒有客套,沒有寒暄,有的隻是公事公辦。
翟興辰和一位省紀委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厲元朗一人坐在他們對麵。
“元朗同誌,把你叫來,主要有些情況需要你認真、詳實的向我們解釋清楚。”
翟興辰道明來意,儘管表情嚴肅,可語氣裡並沒有嚴厲和冷冰冰的質詢。
說明問題尚不嚴重,隻是了解,並非審查。
厲元朗點了點頭,“請翟部長問吧,我會如實回答。”
“很好。”翟興辰眼神示意,那名辦案人員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倒出一摞照片,緩緩推到厲元朗麵前。
拿過來一瞧,全是厲元朗和段曉鷗上次在春江路吃燒烤的畫麵。
照片很清晰,手法也專業,厲元朗的正麵照居多,段曉鷗的少,還有兩人對麵談話鏡頭。
其實,即使對方采用錯位拍攝,根本也拍不到什麼東西。
唯一感覺有親昵舉止,不過是厲元朗遞給段曉鷗紙巾。
關鍵是,厲元朗心無旁騖,他和段曉鷗是清白的,和男女關係一點不搭邊。
眼見厲元朗放下照片,翟興辰問道:“元朗同誌,你需要解釋清楚原因。”
厲元朗平靜如水,語氣坦然,將那晚以體察百姓生活為目的,在段曉鷗以及黎子輝陪同下,品嘗燒烤攤的過程,無一隱瞞的講給翟興辰聽。
並說:“由此經曆,讓我深深感受到藍橋百姓對燒烤的喜愛,這件事我還和耿天策市長進行過溝通。市政府之後出台政策,將原本取消的燒烤攤變成統一規劃管理。”
“統一場地,統一使用清潔環保燒烤爐具,使市民即可享受美食,享受隨意的消遣方式,又不會對周圍環境造成汙染和影響。”
“段曉鷗的提議我很讚賞,讓我可以近距離接觸到群眾,了解他們,知道他們。也為我們執政人在做政策製定時,可以充分考慮群眾之所想,群眾之所盼,為乾群之間建立良好關係打下堅實基礎。”
“等等。”翟興辰打斷厲元朗的話,說道:“我讓解釋照片內容,不是讓你向我大談執政想法,你不要偷換概念。”
厲元朗並沒激動,仍然平靜說:“翟部長,我沒有偷換概念。本來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就餐,過程簡單,目的也不複雜。”
“我是藍橋的書記,可我也是一個普通的人。我要工作,同時也需要放鬆。偶爾和彆人出去吃吃飯,接接地氣,沒什麼問題。”
翟興辰插言道:“請你注意,你口中的彆人是一位單身女性,而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是藍橋市委書記,是主管這座城市的最高決策者。”
“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將會影響這座城市的發展,影響我們在群眾中的印象。所以,無論在任何時候,你都要謹慎行事,尤其涉及男女關係方麵,更加要注意。”
厲元朗笑了笑,誠懇說:“我感謝翟部長的提醒。或許是我想簡單了,認為這種接觸並無不妥,沒有考慮深層次的東西。”
“你沒說實話。”翟興辰毫不留情的說:“你心裡肯定不認可我的話,覺得不過就是一次普通的微服私訪,段曉鷗是異性又怎樣?你們全程沒有一個親昵舉動,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隻是單純的朋友關係,這又何妨?”
“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總把自己當成普通人,從你就任市委書記開始,注定你成為不了普通人。”
“你的身份和地位,還有手中的權力,是普通人不具備的,這就是差距。不管你願不願意,這種差距將伴隨你的一生。也許等到你退出這個圈子,不再擁有權力的時候,你才會接近普通人。”
“請記住,是接近不是成為。”翟興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接著講道:“我們之所以請你來解釋,並非屬於紀檢方麵的調查,也是掌握到你和段曉鷗之間沒有問題。真有問題,我就不是這樣態度了。”
“好了,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你可以回去了。”
厲元朗緩緩站起來,正準備往外走的空當,翟興辰忽然冒出一句:“元朗同誌,在段曉鷗被侵犯的事情上,你平心而論,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厲元朗駐足停下,想了想,十分篤定回答:“有,我有私心。”
一聽這話,翟興辰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厲元朗回答這麼直白,這麼直接。
一般來講,麵對紀委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會有所隱藏,藏起來真心,表現出來的是假意。
誰不知道,一句錯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彌天大禍。
然而厲元朗不以為然的態度,反倒讓翟興辰看不懂了。
“元朗同誌,你說的是真心話?”
厲元朗知道,現場有錄音,他的每句話都會成為檢視他的有力證據,但他不予理會。
重新回來坐下後,厲元朗一字一頓道:“我的私心是為段曉鷗打抱不平。她八歲那年就被人侵犯過,他父親因此發怒,殺死那個人,被判無期徒刑。”
“導致她自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家庭貧困,勉強度日。她的奶奶為了供她上大學,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加入碰瓷團夥。”
“可以說,就是那次失身,讓她的人生軌跡發生重大變化。以她現在年齡,應該早就成家,成為彆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
“而她呢?小時候噩夢般經曆,讓她有了心理陰影,產生對男人的懼怕和不信任。”
“她是一個苦命的人,是一個幼小心靈受過傷害的女人。現在,工作穩定,生活也在逐漸變好,可是再一次經曆被男人欺負,這種傷害將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將帶給她一輩子難以抹去的痛苦記憶。”
“因而,我的私心是建立在伸張正義之上,是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道義之上。”
最後這句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深深鐫刻在翟興辰的腦海中,回響在會議室每一個角落。
走出賓館,厲元朗仰天望了望爍爍繁星,長呼一口氣。
黎子輝駕車等在門口。
厲元朗片腿坐進去,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好一陣才拍了拍前麵椅背,紅旗車一溜煙開了出去。
“子輝,沒人找你吧?”
厲元朗這話的含義是,自己被紀委叫去接受盤問,黎子輝作為他的秘書,恐怕難以幸免。
黎子輝搖頭回應:“沒有。”
“哦。”厲元朗清楚,這次省紀委對他溫和,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
正如周錦說的那樣,也僅僅是了解。
而且他知道,周錦去醫院是通知他,也有找段曉鷗談話的任務。
經曆此次風波,厲元朗心中還存在一個疑團。
那晚,他和段曉鷗出去吃飯,是誰偷拍他們的照片?
也就是說,有人在暗中監視他。
這人是誰?
引起厲元朗高度警覺和極大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