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市長,你準會認為,我叫停項目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要是這樣想,我可要說你錯怪我了。”
陳玉書侃侃而談,“我作為德平市委書記,自然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我不相信什麼風水,我隻是認為,我要尊重廣大市民的意願。”
“或許你有所不知,條石的出現,在網民中引起極大反響。你去看看網上的評論,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那塊條石就是德平市風水。”
“厲市長,民意不可違。我們做事情不能一味的以我們思想為意誌,要傾聽各方麵的聲音,尤其是老百姓的。”
“現在是信息時代,什麼都逃不過網民的眼睛。若是因為這事,引起老百姓公憤,帶來的後果你我都難以承受。”
“因此我建議,專門抽出時間,請風水學方麵的專家學者,我們一起開個會研究出各方麵都滿意的結果嗎,這才是上佳首選。”
厲元朗心裡門清,陳玉書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內心中是支持條石代表德平市風水的這一傳言。
思緒一番,厲元朗終於說道:“陳書記,我接受你的建議。不過要快,時間不等人。”
晚上,厲元朗請鄺早輝和徐光水吃飯。
這二人現今已經死心塌地跟隨厲元朗了。
其實也不能說他們見風使舵,看準厲元朗深受欒方仁的器重,才有此轉變的。
鄺早輝和徐光水,屬於有心要做點事情的乾部。
隻是王海臣在任時,他們的抱負得不到充分發揮。
要說厲元朗的身份感染了他們,莫不如說受到厲元朗的人格影響。
厲元朗是個想乾事,也能乾事的市長。
一到任,就大刀闊斧的要把新城利用起來。
這是改變德平風貌,促進經濟繁榮,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事情,與他們的遠大理想不謀而合。
席間,厲元朗談起和陳玉書的談話。
鄺早輝捏著酒杯看了看徐光水,玩味的一笑:“我們這位陳書記,和見我那天說的如出一轍,嘴上不迷信,心裡比誰都信風水。”
“誠然,風水學是一門學問,我不否認。我懷疑的是,僅僅一塊石頭,就能代表了德平風水,可有點……危言聳聽了。”
徐光水本來肚子裡就藏不住事,聽鄺早輝這麼說了,更加激發了他的說話的念頭。
他說道:“我找人專門了解那塊條石,它的加工工藝和安亭縣一家石料加工廠十分相似。”
“後來,我又把條石照片發給那家石廠看過,他們一致認為,條石就是來自於他們工廠的雕刻師傅之手。”
“有這事?”厲元朗頓時來了精神,“這麼說來,條石就是他們廠生產的?”
麵對厲元朗連珠炮似的提問,徐光水篤定點著頭,“不敢百分百確定,至少和他們廠一位老師傅手藝十分相近。”
“隻可惜,那位老師傅歲數大了,早就離職回家頤養天年。”徐光水不無遺憾的說道。
鄺早輝接過話茬說:“光水,你可以把照片給老師傅看,讓他確認不就行了。”
徐光水苦笑道:“我試過了,可那位老師傅歲數大了,記憶力早不如從前。隻能斷斷續續回憶,這塊條石幾年前有人專門找他預訂,至於那個人姓什麼長什麼模樣,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鄺早輝便說:“石料廠應該有客戶單據,上麵有客戶信息,找出來不就結了。”
“五年前的事情了,有的話也早就當垃圾處理了。石料廠管單據的人,不像正規單位那麼有責任心。”
徐光水叨咕完,一仰脖,一盅白酒瞬間倒進肚子裡,一滴不剩。
厲元朗思慮片刻,出主意道:“光水,他想不起來,我們可以幫他想起來。”
徐光水一時沒弄明白,瞪著雙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鄺早輝反應過來,一拍巴掌驚喜道:“厲市長還是你想的高明,高,真的是高。”
徐光水仍舊一頭霧水,鄺早輝解釋說:“你把懷疑和這事有關的人員照片給那位老師傅看,他不就回憶起來了嗎!”
“哦。”徐光水恍然大悟,邊點頭邊興奮說:“主要是範友成的照片。”
“不止是他,精誠化工的高管都在範圍之內,尤其是範友成最為信賴的人。”厲元朗肯定說:“條石要是範友成派人弄的,這件事就好辦了。”
“早輝,婁天元這個人怎麼樣?”
“他嘛,倒是可以接觸。”鄺早輝明白厲元朗的心意,婁天元是主持公安工作的副市長,厲元朗要把公安局抓在手心,便於使用。
畢竟,有許多事情需要公安出麵。
厲元朗明白鄺早輝的意思,婁天元是可以爭取的。
又喝了一會兒酒,話題聊到買下針織廠的那名神秘京城客商身上。
由於時間久遠,那會兒的鄺早輝和徐光水剛剛步入仕途,都是小白丁,根本涉及不到針織廠的買賣中。
徐光水酒喝得到位,話自然也就多了。
“兩位市長,據說那個京城老板背景很大,省委書記都得禮讓三分。”
鄺早輝搖頭晃腦說:“他那麼有能耐,弄一個化工廠卻半途而廢,不就是個騙子麼。光水,你的分析不準確。”
“不是那樣的,至少不像外界傳揚的那麼簡單。”徐光水繼續說:“我把打聽到的消息拚湊一起,隻是表麵上得出結論,就是三個字,不簡單。”
厲元朗微微蹙起眉頭,“光水,你能詳細說一說嗎?”
“請原諒厲市長,我還沒弄完,還差最後一塊拚圖,等我搞清楚了,再向你彙報。”
厲元朗暗中佩服,彆看徐光水對酒情有獨鐘,真做起事情來,一點不含糊。
就說京城富商這件事,給厲元朗的第一感覺同樣如此。
一個人跑到德平市,圈起一塊地方,一年時間,運土車進進出出,然後隻蓋起一排平房,像樣的建築什麼都沒有。
他們在乾什麼?
讓人匪夷所思的同時,更多的是懷疑。
對,就是懷疑。
總之,舊廠房那裡,給人留下太多問號。
次日,厲元朗在忙碌中,特意抽出午休時間,帶著穆廣森去了一趟舊廠房工地。
大門緊閉,敲開後,兩名保安接待了他。
得知是市長,這二人馬上整理好衣服,一起向厲元朗敬禮。
“沒事,我就是隨便轉一轉,你們不用管我。”
厲元朗背著手,穆廣森跟在他左右,慢慢走了進去。
他上一次來的時候,不過走馬觀花,看得不仔細。
廠區麵積很大,在原有房屋基礎上,東南角的那一排平房就是當初京城老板的傑作。
而原來的老廠房,由於年久失修,風吹日曬,又長期空置。
到處長滿齊腰雜草,牆磚斑駁,還有的已經倒塌,一片破敗跡象。
穆廣森在前麵用一根木棍探路,厲元朗踏著雜草,挨個地方觀瞧。
特彆是在一個高大廠房裡,望著殘缺不全的老舊機器,厲元朗摸在上麵,一層厚厚灰土之下,這些老機器像是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厲元朗拍了拍手上塵土,感歎道:“這裡要是不能很好利用起來,實在可惜了。”
穆廣森掏出一張紙巾遞過去,深有同感,並提醒說:“市長,前麵就是挖出條石的地方,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
“可以。”
隨後,二人穿過廠房,繞了一大圈,最終駐足在深坑邊上。
條石已經被劉經理運走,坑裡麵除了土石,並沒什麼稀奇。
厲元朗環望四周,指了指不遠處那排後蓋的平房說:“走,我們去那邊瞅瞅。”
這裡的平房雖說是後來建成,同樣曆經十幾年,又沒人居住,窗戶都沒剩幾扇了。
房子裡竟是破衣服破被等等一些垃圾,空氣中散發著難聞氣味。
厲元朗皺了皺眉頭,晃著腦袋走了出來。
殊不知,腳剛踩在雜草上麵,忽地腳下一空,整個人瞬間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