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厲元朗冷靜思考著。
錢小江所作所為,已經嚴重觸犯法律,必須要嚴肅處理。
關鍵是,怎麼做?
此時麵見明尚白,厲元朗沒有把握。
孤身一人前去,隻能是彙報,明尚白采不采納又是另外一回事。
況且明尚白因為女兒的事情焦頭爛額,煩躁不安,成功率肯定大打折扣。
這時,一直遵從厲元朗命令,在信訪局打探消息的穆廣森回來了。
他反映說:“李院長已經把市中院的人勸走了。豐正市的人還在,王市長親自出麵,正在和他們的代表談話。”
厲元朗點燃一支煙,深吸幾口說:“你去盯著點,王市長一回辦公室,馬上告訴我。”
“是。”穆廣森領命離去。
厲元朗站起身,走到窗戶跟前,往下麵望著,大腦卻在高速運轉。
思慮良久,返回辦公桌,拿起座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喂,老哥,還在家休養呢?”
鄭耀奇嗬嗬一樂,“元朗,市政府都快開鍋了,你老弟還有閒心和我開玩笑,說明你心情不錯。”
“老哥,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人在家裡還操心市政府的事情,值得我欽佩。”
“你就彆挖苦我了。”鄭耀奇說道:“信訪局一口氣來了兩撥告狀的,一下子湧進來五六十人,這可是很久未有的事了。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你沒看網上都吵得沸反盈天了,就是聾子全能聽得見,何況是我。”
他語氣一變,又問:“明書記那裡還沒反應?還不趕緊召開常委會研究處理意見?”
厲元朗略作沉吟道:“王市長還在和群眾代表談話,我估計是在等王市長的談話結果吧。另外,明露的事情夠讓他頭疼,就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心情。”
“哼!”鄭耀奇冷哼說:“家裡的事再大也沒有眼前事大。錢小江都成過街老鼠了,再要是寬進寬出,早晚會出亂子,大亂子。”
厲元朗不想糾結於這個話題,便問:“老哥,你何時歸隊?省委和萬書記那裡還沒結果?”
鄭耀奇用狡黠的語氣說道:“老弟,我現在反而不急了,這時候回去趟渾水,還莫不如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舒服。”
是啊,市裡亂成一鍋粥,大事小事連成一片,任誰都不願意麵對。
但厲元朗卻不這麼認為。
為官一任,就應該擔負得起國家和人民所賦予的這份責任。
不多時,穆廣森返回,帶來幾條消息。
頭一個,豐正市委書記顧向鐵,市長安敬漢被叫到明書記辦公室,據說,明書記大發雷霆,都摔壞幾個茶杯了。
反正顧向鐵和安敬漢出來時,各個陰著臉,都能捏出水來。
第二個,王市長向群眾代表表態,對於大家反映錢小江的問題,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一個星期之內準給他們答複。
第三個,豐正市委派出兩輛中巴車,把上訪群眾全都拉回去了。
厲元朗略作沉思,又問:“市委那邊有動靜嗎?”
穆廣森搖了搖頭,“目前還未接到開會通知。”
“好,我知道了。”太反常了!厲元朗立即打給王誌山。
電話那頭的王誌山略顯疲憊,“元朗,你過來吧,我正好有話要和你說。”
走進王誌山辦公室,厲元朗赫然看到伊學智正在低頭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紙張。
“王市長,你這是跟誰鬨不愉快?”
王誌山衝著伊學智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隨後雙手按住椅子扶手,忽地站起身來,走到厲元朗麵前,憤慨道:“我剛和明書記通過電話,請他馬上召開常委會,可是……被他拒絕了。”
厲元朗眉頭一擰,擔憂道:“常委會不能形成統一決議,調查錢小江就是一紙空文,沒法向群眾們交代。”
“我何嘗不知道。”王誌山是有勁使不出。
常委會的召集人在明尚白手裡,隻有他外出或者不能出席的情況下,才可以委托副書記召集。
現在明尚白還在拜州市,他不同意,王誌山隻能望洋興歎。
“明書記的理由是什麼?”厲元朗問道。
王誌山長歎道:“人家說了,時機不成熟。”
厲元朗生氣回應:“還不成熟!上訪群眾反應的情況都有記錄,還有這些……”說著,他將手中的三封信件遞給王誌山,讓他過目。
王誌山挨個展開,看完後往桌子上一拍,“不行!我要去見明書記,當麵問清楚。”
“算我一個。”厲元朗態度堅決。
他的這番表現,令王誌山動容的同時,馬上想到一招。
“元朗,我們可否再聯合幾名常委一起去明書記辦公室。”
厲元朗當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向明書記施壓?”
“對,就是逼迫他表態。都什麼時候了,還護著錢小江。”
“護著他,是不是為了堵許麥的嘴?”厲元朗由此判斷出來明尚白的真實意圖。
畢竟明露把許麥傷了,如果得到許麥的諒解,這對於明露的量刑,將有很大幫助。
“非常有可能。”王誌山讚同道:“咱們分頭行動,挨個給常委們打電話聯係,有一算一個,人越多越有力度。”
“好,我這就聯係。”說罷,厲元朗走出去,站在走廊裡,第一個打給的是紀委書記句順田。
當他把意思講出來,句順田果斷說道:“可以,紀委今天剛收到三封舉報信,全是舉報錢小江的。市委不表態的話,紀委根本無法開展調查工作。”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宣傳部長廖文就以正在處理網上消息抽不開身為由,委婉拒絕了。
還有市委秘書長季華堂,他的理由更加奇葩。
鬨肚子,需要去醫院打吊針,參加不了。
厲元朗並不氣餒,又聯係了常委副市長關澤。
關澤首先詢問:“這是王市長的意思嗎?”
“是我和王市長共同發起的。”厲元朗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將來明尚白若要追究,他不想讓王誌山一個人擔責,他要共同承擔。
“既然這樣,我同意。”關澤回答乾脆。
返回和王誌山碰麵,王誌山問:“你聯係成幾個?”
“紀委的句書記和關副市長。”
“不錯。”王誌山頷首道:“出乎我的意料,剛才我與盧副書記聯係,他是大力讚成,還爭取到吳部長。”
“你說的是組織部吳興佳部長?”
“是他。”王誌山情緒明顯比剛才好多了。
屈指算下來,拜州市十一名常委中,市長、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市委組織部長、市政法委書記、常委副市長。
好嘛,整整六個人,這陣仗足夠會讓明尚白吃驚的。
與此同時,明尚白正在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實木地板上,都快讓他走出一溜溝了。
這個明露啊,真實讓他傷透腦筋。
把許麥弄傷就已經使他很被動,現在又玩起了失蹤,讓人怎麼看?
一定會認為是自己把她藏起來的。
彆人還好說,關鍵是怎麼向劉浩準交代。
直到這時,明尚白都沒想好借口,仍舊沒有給劉浩準打電話彙報。
他在糾結,在思量,在權衡。
不成想,做了幾十年的官,卻在臨退下之前,遇到這麼棘手的麻煩。
梁恩元那邊已經和許麥在談判了,進展不錯,至少許麥在巨大利益麵前有了鬆動跡象。
這就是好消息,好的開端。
醞釀良久,明尚白運足了氣息,用紅色話機直接撥打了劉浩準辦公室的電話。
沒人接聽?
無奈之下,明尚白打通劉浩準秘書蔡世新的手機,“蔡處,我是拜州的明尚白,劉書記方便接聽嗎?我想找他。”
手機那邊顯得亂哄哄,有汽車喇叭聲。
聽聲音,蔡世新像是走到一邊說的話,“明書記,劉書記正在視察工地,你要是找他,我勸你還是來一趟省裡,親自和劉書記麵談。”
明尚白立馬聽出弦外之音,不禁心中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