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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方玉坤緩過勁來,直接打給縣公安局局長何永誌,劈頭蓋臉的把他一頓臭訓。
何永誌真夠窩囊的了。剛才接到金勝的電話,雖然沒有方玉坤說得那麼狠,可話裡話外都透著不滿意。
也是,堂堂政府辦主任被派出所關起來,那可是縣長的嫡係衙門,對政府辦主任不敬,也就是對縣長的失禮。況且,公安局是政府主管部門,縣長是直接領導。
彆的地方,公安局長都身兼副縣長,那可是實權副處。可他這個局長隻兼任政法委副書記,還是正科。這一次換了縣長,何永誌希望金勝能給他機會,上個台階,畢竟副縣長怎麼也比局長好聽。
萬萬想不到,喝涼水塞牙,倒了大黴!一個厲元朗被抓,縣裡一二把手同時打電話過問此事,向他施壓。何永誌氣得嗓子直冒煙,宋新利啊宋新利,你個王八蛋,你等著的。
何永誌不敢怠慢,坐著他的專車,掛上警燈,飛馳電掣直奔城關派出所。
當然,外麵發生的這一切厲元朗是不知道的。他和韓衛關在一起反倒不寂寞,韓衛這人話不多,那也得分誰,混熟了話自然就多起來。
這是一間審訊室,宋新利為了給厲元朗一個教訓,撤走了座椅板凳,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厲元朗索性和韓衛席地而坐,冰冷的大理石板傳遞過來的絲絲涼意,卻在他和韓衛熱切的對話中逐漸消弭,凉在身上卻暖在心裡。
韓衛講述了一些他在部隊上的趣事,也講了有關水明鄉厲元朗所不知道的內幕。
韓衛家在水明鄉下麵一個叫韓家屯的小村子,村裡人大部分姓韓,親戚套親戚,離燕遊山療養院不遠,自然風光秀美怡人卻非常貧困。
這些年,大家也都想致富,隻是鄉黨委書記馬勝然口號喊得響亮,卻沒有一點實際行動。光顧著發展個人勢力,排擠上麵派來的乾部了。
也有幾任鄉長上來想乾一番大事業,怎奈馬勝然人為設置障礙,他手下又有一批追隨者,讓鄉長舉步維艱,難有作為,最後都落得灰溜溜離開水明鄉的下場。
而且,馬勝然屁股還不乾淨,都傳他和夜雨花飯店老板娘高月娥關係曖昧,說他在夜雨花有股份,暗地裡還做著不可告人的生意。
其實縣裡曾有過幾次想動馬勝然的意思,關鍵馬勝然在省裡有人,聽說他和常務副省長陸榮夫家裡人有特殊關係,那可是省委領導,誰還敢動他一根毫毛,豈不是找不自在麼。
韓衛提供的這些消息對厲元朗很重要,最起碼他對馬勝然有了一個最直觀最全新的了解。
有些傳言未必就是傳言,往往是從屬實中提煉加工出來的。
二人越聊越投機,不覺間過了好幾個小時,附近的地上到處是煙頭,審訊室裡也是煙霧繚繞,霧氣騰騰。
厲元朗問韓衛,有沒有興趣來縣政府上班,看他會開車,暫時安排進司機班,至於待遇,先按事業編走,等以後有機會再轉入公務員編製。
韓衛都愣住了,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都難以得到的位置,厲元朗會有這個能耐?看他真誠的樣子不像是信口胡謅,能說這麼輕鬆,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韓衛突然對厲元朗的身份感興趣起來。
交人交心,澆樹澆根。厲元朗想結交韓衛這個正直有良心的小夥子,就沒必要隱瞞,便將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說出來。
老天,韓衛不相信似的看著厲元朗足足有五分鐘,這也太神奇了,厲元朗不過三十二歲,比自己才大六歲,已經是政府辦主任,並兼任縣委辦副主任,足量正科級乾部。這要放在部隊上,怎麼也得是副團或是正營。
不由得,他對厲元朗肅然起敬,也沒剛才那麼隨便了,不自覺的挺直身板,像極了在部隊裡麵對上級的樣子。
厲元朗嗬嗬一笑,讓他彆拘謹,咱們是朋友,朋友就要隨意些,你叫我厲主任也行,叫厲哥更好。
“厲主任,以後我韓衛這一百多斤就全交給你了,你指哪兒我打哪兒,絕無二話。”韓衛當即表了態,他會緊緊跟隨厲元朗的步伐,做厲元朗最強有力的支持者。行不行的,看他今後表現。
“好,咱們一言為定。”兩隻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這會兒,審訊室的門被打開,孫守成穿著一件深藍色夾克急匆匆走進來,身後跟著麵如死灰的宋新利。
很顯然,宋新利剛剛挨了一頓罵,耷拉著腦袋,警服前衣襟上還留有一個明顯的皮鞋印子。
孫守成一見坐在地上的厲元朗,怒臉立刻多雲轉晴,賠著笑低身主動伸出手,並一再歉意的說:“對不起厲主任,誤會,全是誤會。”
厲元朗沒伸手,更沒搭理他這茬,而是冷冷回應道:“孫所長,你們無緣無故把我關了幾個小時,不問話也不了解情況,我想問問你,這樣是誤會嗎?簡直就是非法拘禁!”
“是是是,這都是我管理不善,請厲主任批評,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並對相關人員一定要嚴肅處理。”說著話,孫守成衝宋新利一遞眼色。
宋新利會意,馬上乾笑著靠近厲元朗向他賠禮道歉,竟撿好聽的說,不住作揖,那樣子就差給厲元朗下跪了。
此時的厲元朗心意已決,不徹底端掉警界害蟲還有孫毅那個敗類,他決不罷休。
所以對於孫守成和宋新利這倆人,不好意思,一個麵子不給。於是厲元朗抻了個懶腰,接連打著哈欠說:“這裡除了地有點涼之外挺好的,我還沒待夠呢。”
聽出是厲元朗在挑理,孫守成氣的火冒三丈,回身對宋新利破口大罵:“你個混賬東西,還不去搬把椅子過來,就搬你的皮轉椅。”
宋新利接連說著“是是”,卻被厲元朗直接製止住:“不用忙活了宋大所長,我今晚就住在這裡,哪也不去。”說著話,厲元朗頭倚在牆壁上,閉起眼睛一言不發。
孫守成急得冷汗都下來了,他最擔心就是厲元朗不買他的賬。好在孫奇及時趕來,並替孫守成不住說好話,請求厲元朗再饒過他一次。
“孫秘書,先前孫所長拔槍對我,這事大不大?好,看在你孫秘書的麵子上,我忍了。現在呢,又把我無故關押幾個小時,我若是再忍,那以後說不定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呢。不是我厲元朗不通人情,而是他孫守成做得太過分,我希望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免談。”
厲元朗的話有理有據,孫奇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許多托辭,也因為實在不占理而理屈詞窮,啞口無言。
這期間,何永誌也趕到,一進來就被眼前一幕驚怔住了。
隻見厲元朗盤腿坐在地上,身邊圍著孫奇、孫守成和宋新利,三個人全都半蹲著和厲元朗交談,沒一個人站起來。
厲元朗一見是何永誌,畢竟人家是政法委副書記,縣公安局局長,和他同是正科級乾部,這個麵子不能不給。
於是厲元朗站起身,撣了撣衣褲上的灰塵,臉色稍緩的說:“我厲元朗何德何能,竟然驚動何局長的大駕來臨。”
這句話帶有明顯的挖苦意味,何永誌也不計較,客氣的和厲元朗握了握手,說道:“實在對不起厲主任,是我對下屬管教不嚴對你造成傷害,我向你道歉。”
接下來,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何永誌竟然當場脫帽,對著厲元朗來了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這份誠意,簡直太真實了,厲元朗豈能敢接?
不說何永誌堂堂局長大人身份,就是比他大了十來歲的年紀,兄長一樣,能低姿態到這種程度,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感化了,何況厲元朗又不是冷血動物。
他趕緊過來一把攙住何永誌的雙臂,愧疚著說:“何局長這是乾嘛,這不是折我的壽麼,我可承受不起。你的這份情誼和真誠令我十分感動,我心領了。不過我原諒不等於不追究,何局長你說呢?”
其實在路上,何永誌已經打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心裡早就有了打算,隻要厲元朗能走出這間審訊室,他知道該怎麼做。
“厲主任,謝謝你給我何永誌的麵子,你等一下,我這就宣布處理結果。”何永誌衝厲元朗擺了擺手,隨後對孫守成和宋新利二人冷臉宣讀:“第一,撤銷宋新利城關派出所副所長職務,調縣看守所任管教。第二……”
他狠狠瞪了孫守成一眼,繼續冷聲說:“第二,孫毅、馬飛聚眾滋事,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給予孫毅刑事拘留十五日,馬飛拘役三個月的處理。至於其他涉案人員,一個不放過,該罰的罰,該抓的抓。對於這件事,我們嚴查深究,絕不護短,無論涉及到誰,堅決打擊!”
最後那句話,分明是說給孫守成聽的,而且何永誌直接對孫守成下了死令:“孫守成,我限定你明天一早帶著你那個寶貝兒子去看守所報到,逾期不到,你就等著和宋新利作伴去吧。”
何永誌這番話,相當於當麵啪啪打孫守成的臉,羞得他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裡早把宋新利罵了一百個來回,還有他那癟犢子孫毅,回家非把他的另一隻胳膊打斷不可,讓他再去惹是生非。
這樣的處理結果,正是厲元朗希望看到的。何永誌雷厲風行,嚴於執法,從這一點上看,他是個合格乾部,也對得起帽子上的那枚泛著光芒的警徽!
厲元朗韓衛五人,是在何永誌孫守成以及宋新利等一乾警員簇擁下,走出的城關派出所。
望著厲元朗的背影,何永誌心中不禁感歎:請神容易送神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