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聲音從後排傳來，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炫耀：
“錢旁邊，是我上次說的那個想帶給你看看的‘武器’——怎麼樣，還不錯吧。”
琴酒沉默片刻，放下了望遠鏡。他盯著落地窗裡的人影，緩緩擦拭槍身：“你告訴過他我們在這？”
“沒有。本來想讓你們去臨街看，結果伏特加把車開上橋了。”江夏雖然沒有望遠鏡，沒和遠處咖啡廳裡的鬆田陣平對視，但也看出了黑衣男人轉頭的動作。
一想到以後這個假烏佐，大多時候都會是他本人，江夏矜持地誇了幾句：“他以前在戰場待過，比較警覺。不過沒想到隔著這麼遠，都能察覺到有人窺視——比我之前預計得還要好用。”
說著，他轉向琴酒：“之前你讓我注意隱藏身份、不要被人察覺到‘江夏就是烏佐’，我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所以找來了這個替身。
“以後需要‘烏佐’和隊友合作的差事，可以交給他來做。這樣就算有人泄密，最多也隻能查到他那裡為止——看，這從頭到腳的黑色，很符合我們組織的理念吧。”
伏特加：“……”誰告訴你組織的理念是黑色……不過，這麼一說，咖啡廳裡那個人，乍一看倒確實很像一個組織成員。烏佐故意把人打扮成這樣的？
江夏一邊說，一邊看著前排的琴酒。
本來以為這位脾氣不好的上司，會立刻調個狙擊手過來，視情況認真考察，或者就地打死他帥氣的傀儡。
然而並沒有。
——琴酒身上的殺氣確實變多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反應竟然還算平和。
琴酒繼續慢慢地擦著槍，像將軍上陣前仔細擦拭刀刃、似乎隨時準備把什麼人的腦袋砍下來：
“既然他今天帶著錢過來，說明你在對組織報備之前，就已經把他當成了部下來使用——烏佐的真實身份，即使在乾部當中，也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你就這麼輕易透露給了來路不明的外人？”
“不要把他當人看，當成忠誠的道具就好。”
江夏列舉著“擁有一個工具人”的重要性，順便夾帶了一點點私貨：
“優秀的利刃不會劃傷主人。你們不給我狙擊槍和手榴彈就算了，連持槍許可都不給辦……總得讓我自己找點東西防身吧。名偵探可是很拉仇恨的。要是真遇到了窮凶極惡的歹徒，到時候聯係你們幫忙暗殺，根本來不及。
“身邊帶個影子，能更好地起到防護作用——我一個人在警察和陌生罪犯周圍飄，平時見不到組織，手上又沒有強力的武器，活到現在不容易。”
“……？”
隨著他的話，琴酒腦中浮現出一些人影——一些偶爾成功綁架或者劫持了烏佐，但總在離開警方視線後，就突然變得破破爛爛的歹徒們。
然而抬眼從後視鏡望向後座，就見縮在陰影裡的烏佐，看上去嚴肅認真又誠懇，一副他真的在罪犯們手下艱難求生了很久的模樣。
伏特加想到的畫麵比琴酒更多，他略微仰起頭，想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笑，以示“我信你個鬼”……但最終他並未出聲，隻是偏過頭，默默望向窗外的月亮。
琴酒這次卻沒有冷笑。
因為他發現，烏佐的想法，竟然跟他不謀而合了。
——前幾天，琴酒也正好從組織成員當中，篩選出了幾個人，打算撥給“烏佐”使用。
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對策。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蘊藏潛力的部下，決不能一轉眼就被朗姆挖走——朗姆這個獨眼的組織二把手，本身就有收集各類特殊人才的愛好，以前琴酒也聽同事抱怨過“手下的好苗子被朗姆搶走”的事，當時，琴酒並未在意，因為他覺得朗姆大概沒有收集伏特加的興趣……但現在不一樣，有用的人才哪裡都缺，而且這不止是實用性的問題，這還關乎麵子。
意識到這方麵的風險後，琴酒理智審視了一下現狀。
然後意識到，從烏佐的實際情況來看，在“朗姆挖牆腳”這件事上，最大的破綻，其實是“江夏”這個外圍成員的身份。
——江夏畢竟在波本的偵探事務所工作，而波本又是朗姆的人。
這麼下去，朗姆先授意波本裝個傻，把“部下的部下”引薦成正式成員，然後再以“兩邊跑容易分心”為由，把“烏佐”這邊的人事關係抹去……這種不要臉的無恥行為，朗姆絕對做得出來，琴酒毫不懷疑對方的節操和人品。
所以，為了來之不易的人才、為了將來的高效無痛暗殺。琴酒挑了幾個外圍成員，打算把他們劃成烏佐的直係部下，同時把“江夏”混入其中。
這樣一來，當波本提出對“江夏”進行人事調動時，就會被管著外圍成員檔案的部門，以“職務衝突”為名駁回。這種情況下，朗姆和波本想裝傻也裝不成了。
琴酒一想到那些狡猾的情報分子們撞上南牆的畫麵，露出了一點微帶愉悅的冷笑：這樣一來，烏佐是他這邊的，江夏又是烏佐那邊的。不管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江夏和烏佐全都在他麾下……朗姆和波本休想染指。
當然，一切變化都有利弊。這樣做，短時間內，江夏那份沉寂的檔案，可能會被有心人注意到。
不過琴酒相信組織的嚴密性——即使是外圍成員，也有嚴格的保密流程，並不容易暴露。外圍成員們本來就有著各種各樣的工作，在市民甚至絕大多數警方眼中，他們做的那些很有組織風格的事，隻不過是偶發的犯罪。
何況江夏當上偵探以後，根本沒有過能被判刑的行為……至少表麵上沒有。
甚至再往前追溯，江夏也很少接到“襲擊”、“暗殺”之類的任務，更沒留下過證據。
就算“江夏是組織外圍成員”的情報被送到了警視廳的眼皮子底下，那些豬恐怕也隻會以為，這是一些仇恨偵探的人的惡作劇。
江夏確實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外圍成員，這個事實，很難徹底抹消。
不過，保險起見，想出這個“把江夏派到烏佐旗下”的計劃之後，琴酒順帶也做了一些配套措施，讓他日後能免於被外圍成員的身份拖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