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漆黑的山林中,小甲殼蟲打著顏色蒼白的車燈,沿著彎曲的山路下行。
過了將近十分鐘,終於來到了吊橋附近。
千間婆婆停穩車輛,推開車門。
半邊身子下車後,她似乎感覺有些冷,又裹裹圍巾,縮了回去。
其他三人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走下車,去吊橋跟前看了看情況。
就見結實的木製的大橋,兩端有被炸開並燒灼過的痕跡,中段則完全掉落,摔進了下方深不見底的溝穀裡。
「江夏」低頭觀察片刻,專心盯著大橋,朝車裡說:「千間婆婆,改成近光燈吧,這樣看不清腳下。」
說著隨手敲了敲扶欄,判斷了一下峽穀兩邊的距離:和他之前想的一樣,結合嗚嗚往這邊吹的風,想用滑翔翼飄過去,實在不太容易。
安室透則在張望著橋對麵的道路,想看看有沒有公安部下們探頭探腦的身影。
江夏跟著安室透看向那個方向——如果有公安在,並且他們看到安室透旁邊跟著可疑的黑衣人,應該不會主動探頭。
這樣的話,一群人自然能在別館裡多待一會兒,等戲精偵探們飆完戲、掉完殺氣,再離開這裡。
三人身後,車燈變換。
就在從遠光變成近光的一瞬間,車輛忽然「轟」一聲爆開。
——僅剩的這輛車也爆炸了、並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橋邊的三人倏地回過身,透過車前窗向內望去,隻能看見一片火光。
車輛的手剎隨之失靈,殘破的車被爆炸氣浪推動,順著斜坡滑下,瞬間碾到三人麵前。
三個人竟然誰都沒有嘗試阻攔,而是本能地退開。
車順著他們空出來的路,一頭栽入山崖。
江夏抬起手,撲滅身上蹭到的小火苗:「……」
……總覺得按照這個場景,此時撲過去大喊一聲「婆婆!」,場景才算圓滿。
……不過,這不太符合烏佐該有的人設。還是算了。
正想著,旁邊的「江夏」像是回過了神。
他驚訝地追到斷橋邊,望著橋下,沒什麼用處地痛心喊道:「千間婆婆——!」
江夏:「……」
他幽幽盯著「自己」的背影:近距離看到車輛爆炸,此處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合理掛機嗎?
……不過,根據江夏的觀察,在偶爾出現的相關報導上,記者們或許是出於對「保護未成年偵探隱私」的考慮,沒有詳細描述過他掛機時的具體狀態,隻說了「破案速度會明顯受到影響」。
基德或許是被這種描述誤導,以為江夏遇見車輛爆炸後,隻是會失去冷靜、破案速度變慢。
想到這,江夏心裡嘆了一口氣——基德雖然大多時候會針對偽裝目標、做一些詳儘的調查。但偶爾,這個怪盜也會有偷懶的時候,甚至還出現過「偽裝假小子時誤以為對方是男人所以按男人來演」的重大失誤。
這次,基德突然想頂替「江夏」,恐怕也更多是興趣使然。出現破綻在所難免。
而且往好處想,這樣其實更加方便——要是基德真的敬業地開始掛機,這座橋邊離黃昏別館那麼遠,他和安室透還得想辦法把人弄回去……還是現在這樣好。
火和車飛速消失在崖底。
熊熊燃燒的聲音和材料崩裂聲,也都全部遠離。
江夏從「江夏」身上收回視線,暗暗瞥了一眼安室透。
就見老板看向「江夏」的眼神,果然徹底不對了起來。
盯了兩眼「江夏」,安室透想起什麼,又回過頭,目光複雜地看了真·江夏一眼。
同時,基德也演完了他自己加上的「痛心」戲份,轉過身後,同樣暗暗警惕地看向「黑澤」。
——他們都看出了千間婆婆之前露出的破綻,意識到這個老太太,很可能就是策劃今晚這一切的「主辦人」。
而黑澤又是跟她一起出現的「同伴」。
江夏想起自己碰瓷蹭到的「千間降代同伴」的身份,對兩人的反應有所瞭然。
他像什麼都沒看出來一樣,語氣輕鬆地說:「先回去告訴大家這邊的情況吧。還好這裡離別館不算太遠,沿路走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了另一個犧牲者。」
「……」
三個人之間的氛圍雖然有些奇怪,但最終還是一同踏上了回程的路,順著山路漸行漸遠。
……
半晌。
似乎是確定了他們已經完全走遠、並且不會再殺一個回馬槍。
橋邊,半人高的雜草叢忽然動了一下,從中走出一個身形傴僂的老婆婆。
「坐在車裡被隨車炸死」的千間降代,望著三人離開的方向,又轉身看了看冒著細小火苗的斷橋,搖了搖頭,背著手,慢慢走向黃昏別館的方向。
——千間降代就是那個假冒基德、召集偵探,並殺死了美食偵探的「主辦人」。
剛才她以「主辦人」的身份,在餐廳中講述的那個血腥故事,半真半假。
——四十年前,別館中確實發生過一起屠殺,但實際上,它並非發生在烏丸的追悼會中,而是發生在烏丸蓮耶還活著的時候。
當時,烏丸發現這棟家傳的黃昏別館中,藏著一筆可觀的寶藏,於是想請人幫他找出來。
千間婆婆的父親是個考古學家。那時,千間父親和一批學者受烏丸蓮耶的邀請,來這棟別館中尋寶。
千間和她的母親,一開始還驚喜於千間父親陸續寄回來的豐厚報酬。
然而好景不長,半年後,千間父親失聯了。
他寄回來的最後一封家書中,被用針刺下了無數小孔,那是千間父親留下的暗號,講述了發生在別館中的暴行:
烏丸蓮耶覺得自己死期將近,請來的學者們又隻吃資金、完全找不到寶藏。最終,冷酷的烏丸在別館中將他們一一殺害,希望尚未被殺的那些人,能在鮮血澆灌下,激發出尋寶的潛能。
如果有人能早點發現信中潛藏的真相,他們或許有機會帶人過去,把當時尚未離開的烏丸蓮耶捉拿歸案,或者至少救出倖存者。
……然而很可惜,等千間婆婆解讀出藏在家書裡的真相時,距離慘案,早已過了二十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