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寺廟,似乎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幾個小和尚很快聊了起來,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一則古老的傳說上——關於霧天狗的傳說。
其實也不能算“不知不覺”。
山泥寺位置太偏,遊客很少。每次有客人投宿,老住持都暗暗會把話題引向“霧天狗”,這是他們這間偏僻寺廟的賣點。
這一帶,一直都有“霧天狗”的傳說,但真正讓它變成話題的,是兩年前的一起命案。
——兩年前,寺裡的和尚忠念,疑似被霧天狗殺害。這件事登報以後,來寺裡觀光的遊客一時井噴,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現在熱度過去,遊客又變少了,但仍舊有人隔三差五的被霧天狗吸引過來。
這些客人,有的是因為看了舊報紙,還有一些則是聽在寺裡住過的人說了這些事,口口相傳。
老住持在“霧天狗殺人”這件事上,良心有愧——其實殺死忠念的並不是霧天狗,而是他。
但良心並不能當飯吃,所以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提升知名度。
老住持語調幽森的對兩個新遊客說:
“天狗是一種能夠飛翔的遠古妖怪,它們會在下雨的夜晚,像霧一樣潛進村裡,衝破牆壁,擄走善良的百姓,再把獵物的屍體懸吊在高處,用來食用。”
說到這,老主持本想突然來一個驚悚轉折,湊過去嚇一嚇對麵的兩個客人。
但這時,他忽然直覺的感到不行——總有一種一旦真的嚇到人,他會立刻被按著頭一巴掌扣進菜湯裡的預感。
……而且嚇唬兩個大男人,也沒什麼意思。
住持猶豫片刻,最終隻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跳過嚇人步驟,直接說出了結束語:“不過不必擔心,這隻是科技不發達時候的傳說。”
“……可是,也不一定是傳說。”寺裡的老三臉色不太好看,他緊張的嘀咕道,“兩年前不就發生過非常類似的事嗎,忠念師兄……”
“木念!”大師兄蹙眉打斷他,“這種事,就彆和客人講了。”
“沒事,講啊。”江夏卻好像很感興趣,飯也不吃了,抬頭看著他們,“我們是偵探,最擅長解答怪事。”
“!”“!”“!”“!”“?!”
四個小和尚,外加一個住持,五個人頭頂仿佛浮現出了五個感歎號,隻是其中含義並不相同。
四個和尚看著江夏,最小的那個猶豫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看上去有點眼熟,是那個最近突然走紅的……江夏?是這個姓嗎?”
“哦,我聽說過!前幾天我去城裡采購,排隊的時候,正好聽到旁邊的女孩子在討論這個人。”老三也想起來了,他激動道,“既然是名偵探,說不定真的能解開謎題——就是兩年前……”
“閉嘴!”
老主持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斷了徒弟的話。
他臉色無比難看,瞪著四個徒弟:“不是說過不準提這件事嗎?!好了,用餐時間結束,都給我回去休息,立刻馬上!”
然後老住持又轉向江夏和安室透,語氣比剛才生硬了很多:“這是我們寺內部的事,你們就不要多問了。”
說完他站起身,沉著臉甩袖離開。
簡直把“做賊心虛”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
老和尚非常不友善,好在他的徒弟們依舊很有服務精神。
幾個小和尚收拾好餐廳後,帶江夏他們來到客房,找出乾淨的鋪蓋,甚至不知從哪摸出了兩支一次性牙刷和剃須刀。
江夏早早收拾好,假裝入睡,準備去撿鬼。
安室透看上去對“兩年前”的事有點好奇,但他沒有多問——這個世界的偵探,似乎都有“有人賣關子時絕不追問”的屬性。或許這是某種為了不丟飯碗而誕生的直覺性職業素養……
江夏倒是並不好奇。
畢竟他是個知道很多的“預言家”。
兩年前,這家寺廟裡的忠念和尚“上吊自殺”。
但實際上,他是被老住持殺掉的。
老住持想讓自己的孫女,嫁給一座大寺院的繼承人,然而孫女卻跟忠念情投意合,甚至想私奔。
老住持為這事愁了很久,始終沒法說服孫女。最後他靈機一動,突然想到,隻要忠念沒了,孫女當然就沒法再玩什麼私奔。
所以老主持利用寺裡的地形,結合這附近的傳說,想到一起殺人手法。
——山泥寺裡,有一間高約10米的狹窄禁閉室,禁閉室頂部靠近瀑布的地方有一扇窗戶,而且禁閉室質量特彆好,並不滲水。
兩年前,老和尚殺死忠念之後,用膠帶把下方的門窗封住,再用木板把水引入這間禁閉室,帶著屍體浮到上方,把屍體吊在頂部的橫梁上。之後老住持返回外麵,把下方的牆壁砸破,水流瞬間湧出。
這樣,由於落滿灰塵的橫梁頂部沒有攀爬的痕跡,看上去,屍體就像是被霧天狗帶著,飛上去的一樣。
警方當然不能用“霧天狗殺人”來結案,所以最後隻好當成是自殺。
江夏對這起案件沒有太多感想。
就隻覺得老和尚真能折騰,按照這裡警方辦案的平均水平,說不定住持當年直接把人吊上去,也能被當成自殺。
不過,這些都很江夏沒有關係,現在,他心裡隻有那隻新鬼胎……
客房很大,全都鋪著榻榻米。
江夏把鋪蓋往靠門的方向拖了一點,躺好。
等小和尚們差不多都睡下,旁邊的安室透也不再發出動靜以後,江夏讓幾片式神從門縫飛入走廊,準備構架傀儡。
然而,傀儡成型之前,江夏忽然感覺到,門外有東西靠近。
江夏暫停了傀儡的聚合,把視力移到宮野明美身上,讓她穿門過去,看看情況。
就見那隻新鬼胎一路跑過來,看上去非常焦急,像是想找人求助。
江夏眼睛一亮。
他收回視力,假借去洗手間,來到走廊上,跟新鬼溝通。
新鬼有求於人,看得出來,麵對江夏時它還是很慌,但也不像之前那樣一直躲著他。
離得近了,江夏發現,新鬼胎背後多出來的凸起,形狀很像一對雞翅膀。
江夏把鬼帶到空無一人的洗手間,禮貌的忍了兩秒,到底還是沒忍住,他在新鬼哆哆嗦嗦的注視下伸出手,捏住它的翅尖。
稍一用力,翅膀被江夏拽得展開。新鬼驚慌的撲騰起來。
江夏鬆開手,新鬼嗖的躲到洗手液後麵,辛酸的收好翅膀,把被捏亂的羽毛捋順。
江夏在旁邊看著,感覺非常神奇。
鬼胎的外形,其實就是把真人q般化之後的產物。
但這隻和尚鬼死的時候,肯定是正常的人形,不是背著翅膀死的——否則兩年前那件霧天狗殺人事件,知名度不可能這麼低。
這個世界的很多規則,和江夏以前熟知的並不一樣。
他隻能根據那些亂七八糟的原理,猜測這隻新鬼的突然變異,跟霧天狗殺人的傳說有關——那段傳說曾在這一帶廣泛流行,可能是這些念叨,影響到了和尚鬼的形態。
也不知道翅膀隻是一個裝飾,還是真的能飛……
想到這,江夏試探著戳了戳眼前的鬼,和尚鬼往旁邊一躲。
但很快,它想起來還有事求眼前的靈媒師,於是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動,由著江夏亂戳。
由於這隻鬼過於沉穩,江夏沒能試探出來。